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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茶,拜托,安迪,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茶。”欧斯纳德粗鲁地对女服务生说,一只手用力摸着头发,“再来一杯这个。”

“难熬的一晚啊,安迪。”

“作战哪。”

透过窗户,他们可以默默凝望逐渐倾毁的设备,凭吊巴拿马的英雄岁月。老旧的铁路客运车厢,内设已经被老鼠和流浪汉破坏得烂兮兮,黄铜桌灯完好无缺。锈蚀的蒸汽引擎、转车台、客车、煤水车,四散弃置,像遭被宠坏的孩子丢弃一地的玩具,任其腐烂。人行道上,背包族挤在雨篷下,推开乞丐,数着浸湿的钞票,努力想弄懂西班牙文告示。大半个早上都在下雨,一直下到现在。餐厅里有汽油的臭味。船舶的号角声压过喧嚣。

“这是凑巧碰见,”欧斯纳德强压住一个酒嗝之后说,“你来买东西,我来查看船班。”

“我买什么东西啊?”潘戴尔问,非常困惑。

“我他妈的管你干吗?”欧斯纳德痛饮白兰地,潘戴尔小口啜着茶。

潘戴尔开车。他们同意开这辆四轮驱动车,因为欧斯纳德的车挂的是外交车牌。路旁的小礼拜堂标示出间谍和其他摩托车骑士遇害的地点。焦虑不安的小马背负着重担,驱赶它们的是头上顶着包袱、耐性十足的印第安人家庭。一头死牛趴在十字路口,一群黑色秃鹰争食最佳部位。震耳欲聋的一声枪声宣告后轮爆胎。潘戴尔动手换轮胎,戴着巴拿马帽的欧斯纳德阴沉地蹲在路边。城外一家公路餐厅,塑料雨篷下摆着硬木桌,烤架上叉着烤鸡。雨停了,猛烈的阳光打在翡翠绿的草地上。钟形鸟笼里的鹦鹉怪声尖叫。除了潘戴尔和欧斯纳德,只有两个穿蓝衬衫的大块头坐在木板平台的另一边。

“认识吗?”

“不,安迪,很乐意告诉你,我不认识。”

两杯自制白酒冲下他们的鸡肉——再接再厉,来个一瓶吧,然后嘛,滚吧,让我们安静一下。

“神经兮兮的,他们就是这样。”潘戴尔开口。

欧斯纳德把头埋在一手张开的手指间,另一手记着笔记。

“将军身边不时都有五六个人在打转,我没办法和他独处。有个上校,高个子的家伙,老把他拉到一边,要他签些东西,跟他咬耳朵。”

“看见他签的是什么?”欧斯纳德稍稍挪动头部,以减轻疼痛。

“我正在给他试穿的时候看不见啊,安迪。”

“听到他们说话的内容没?”

“没有,我想你蹲在地上的时候根本没办法听见。”他啜了一口酒。“‘将军,’我说,‘如果不方便,或者有我不该听见的话,请明白告诉我,我不会生气,我可以改天再来。’但他不肯。‘哈瑞,我希望你留下来,这是属于你的地方。你是狂涛大海上安定人心的船筏。’‘那么,好吧,’我说,‘我会留下来。’然后他太太走了进来,什么话都没说。但是,有些表情抵过千言万语,安迪,我看到的就是其中之一。我说哪,是两个了解至深的人之间,意义非常深远、含意非常丰富的表情。”

欧斯纳德放慢书写的速度。“‘指挥南方司令部的将军和他老婆交换一个意义深远的表情。’

这应该会让伦敦提高警觉。”他酸溜溜地说,“将军到底有没有痛骂国务院?”

“没有,安迪。”

“说他们是一群软脚虾、书呆子、娘娘腔,还骂中情局那些学院派是从耶鲁来的守旧分子?”

潘戴尔搜寻记忆。他深思熟虑。

“他是提过一点点,安迪。有些流言,我会这样说。”

欧斯纳德下笔稍带热忱。

“惋惜老美失掉权力,思索运河未来的所有权?”

“是有点紧张,安迪,提到学生,而且语气可不怎么敬重。”

“照他的话说可以吗,老兄?我来加油添醋,你照他的话说就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