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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尽管潘戴尔努力转移他的注意力,欧斯纳德仍然没停止凝视。那双敏捷的棕色狐狸眼仍然盯着潘戴尔。如果有人在这团混乱中还肯费事仔细察看的话,会发现他的表情犹如发现金矿的人,不知道该跑去找外援,还是自己独力开挖。

一队狂欢作乐的人大军压境。潘戴尔爱他们中的每一个:

朱利叶斯,我的天哪,看见你真是太好了。先生!见过安迪,我的好朋友——法国债券经理人,安迪,他的账单有问题喔。

莫狄,太好了,先生——基辅来的年轻投机客,安迪,是新一波的阿许肯纳吉斯22新移民,这让我想起我的班尼叔叔——莫狄,来向安迪打个招呼吧。

日本贸易中心年轻潇洒的和夫先生和他的娃娃新娘,城里最美的一对璧人——平安,先生!夫人,致上我最高的敬意——三套西装加备用的长裤,但我还是没办法告诉你他的另一面,安迪。

佩德罗,年轻的律师。

费岱尔,年轻的银行家。

荷西—马利,安东尼奥,萨尔瓦多,保罗,稚嫩的股票经纪人。这几个脑袋空空、细皮嫩肉的富家大少,也就是西班牙文说的“白尾族”23,二十出头的凸眼证券商,只担心自己的男子气概,却喝酒喝到欲振乏力。在握手、拍肩,以及“周四见,哈瑞”的声音之间,潘戴尔低声评论他们的父亲是谁,谁有多少身价,他们的兄弟姐妹又如何巧妙分布在各政党里。“耶稣啊!”等他俩终于再度独处时,欧斯纳德衷心惊叹。

“呃,安迪,这和耶稣有啥相干?”潘戴尔略带挑衅地问,因为露伊莎不许家里出现渎神的言行。

“不说耶稣,哈瑞,老小子,就说你吧。”

配备柚木座椅与雕花银制餐具的联合俱乐部餐厅,是为豪奢盛宴设计的,但是奇特的低矮天花板与紧急照明,却让此地更像误入歧途而亡命天涯的银行家藏身之处。潘戴尔和欧斯纳德坐在靠窗的角落,喝智利葡萄酒,吃太平洋鲜鱼。每张烛光摇曳的餐桌,每位进餐者都用不满足的眼神打量彼此的身价:你有几百万身价?——他怎么进来的?——她以为她有多少钱可以花在钻石上啊?窗外,此刻天空已一片漆黑。在他们下方,灯光明灿的游泳池里,一个穿金色比基尼的四岁小女孩坐在头戴泳帽的壮硕游泳教练肩头,缓缓行过泳池水深的一端。教练身边是个过重的保镖,两手伸得老长,准备随时接住跌下来的她。游泳池边,女孩的无聊母亲穿着名家设计的裤装,涂着指甲油。

“露伊莎是我称之为中流砥柱的那种人,绝对不夸张。”潘戴尔说。他干吗谈起她?一定是欧斯纳德提到她了。“依我之见,露伊莎是千里挑一的顶级秘书人才,潜力无穷,只是还没完全发挥。”在那段不快的电话交谈之后,好好捧她一番让他觉得很愉快。“说她是低阶官员并不完全正确。就正式职务来说,从三个月前开始,她是艾尔尼·狄嘉多的私人助理,原先是在狄嘉多与伍尔夫法律公司,但他为了众人的缘故放弃自己的利益。就非正式的层面来说,运河管理局正处在交接的变动期,美国佬后脚出,巴拿马人就前脚进,而她是少数几个脑袋清楚、可以让他们搞懂来龙去脉的人。她负责接待,她负责掩护,她收拾善后。只要东西在,她就知道上哪里找出来;如果东西不在,她也知道该找谁要。”

“听来是个很罕见的人才。”欧斯纳德说。

潘戴尔很以老婆为傲。

“安迪,你说的没错。如果你想听我的个人意见,艾尔尼·狄嘉多是个幸运儿。一下是你的高阶船务会议要筹备,上次会议的记录呢?一下又是你的外国代表团要听简报,那些日文传译都跑哪里去了?”然而,再一次,他无法克制自己不嘲弄艾尔尼·狄嘉多的崇高地位,“而且,在艾尔尼宿醉或受他那位贵族老婆的气时,她也是惟一能对他说上话的人。没有露伊莎,老艾尔尼肯定完蛋,他闪闪发亮的光环一定锈迹斑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