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第4/8页)

她的脸烧得发烫。

“我的继子——我是这么看待他的——他的名字叫泰。”他顿了顿,嘴边挤出一个有些奇怪的笑容。“他是荷莉和前夫生的孩子,现在和吉米当初去世的时候差不多大。有时候生活真的是反复无常。”

“我明白。”

他碰上了她的目光,然后看着她,慢慢伸手把她的手握在了手里,伸出拇指轻轻摩挲着她手腕上的伤疤。奥莉薇亚打从心底里发出一阵战栗。她的眼睛在燃烧,但是心里却是用尽了全力才战胜了羞耻心,忍住自己抽出手的冲动。

他们就这样坐着,互相摩挲着,无声的沉默在一点点酝酿,变得沉重,周围的空气在静默中微微颤抖。头顶上有一只茶隼盘旋而过,发出嘹亮的号叫声。

“吉米,”他终于开口道:“他以前常常会到谷仓来,坐在某个高高的干草垛,或者是破旧的木箱上面看着我修理卡车,七嘴八舌地问我些能把人逼疯的蠢问题,一坐就是好几个小时。”他的嘴角弯起一抹苦笑。“我想我当时心里是很享受这种奉承的——为小吉米想从我这里学到什么东西而沾沾自喜。我放学后会直接到这儿来,假期做完牧场的杂事之后,大部分时间也基本都是泡在这里。”他停下来,看向谷仓里房檐投下的阴影,光与影在那里奇妙的变幻。房檐下的燕子呼啦一声全部从巢里飞出来,她注意到有一只黄色的猫坐在谷堆旁静静地看着他们。

他说的没错,她能感觉到他们,那些幽灵。时间在这里好像停止了,似乎他所有说过的话和过去的记忆都还飘浮在这间谷仓里。她似乎能看到少年的柯尔,光着膀子在一辆老古董车前忙来忙去,金属工具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小吉米坐在一旁晃着双腿,嘴里喋喋不休地说着什么。

柯尔的拇指再一次摩挲过她手腕上的疤痕,奥莉薇亚的心跳加快了,血液中不断冲撞着的逃跑的本能又一次浮现出来。

“我以前特别喜欢把东西拆开,然后看自己能不能把它原样装回去。”他说。

“你现在也是这样,只不过剖析的对象变成了人。我看过你在书里解构人的动机,分析是什么促使人们游走在危险的边缘,比如爬山,或者其他可能危及生命的事情。你就是把他们剖析开来看人们为什么会进行极限运动的。”

他瞥了她一眼。“你真的看过我的书?”

这一次她笑了。“想听真话吗?大部分我都是跳着读的,有些只看了看腰封。但是你最新的一本书我最近正在看,那本描写幸存者的。或者说,我是从你父亲的桌子上把它偷偷借来的。”

“这本书放在他桌子上?”

“在抽屉里,我进去找你的电话号码的时候看到的,里面还夹着一张书签。”

“他看过?”

“看样子是的。”

他深深望进她的眼睛,像是要看进她的心里去,把她解构清楚,看一看是什么能量在支撑着她。他的形状完美的嘴唇离她是那样的近,她不禁想象起这宽厚性感的嘴唇贴在自己唇上的感觉。两人之间的空气似乎有了形状,迅速开始膨胀升温。她紧张地咽了一下口水,却完全无法移开自己的视线,只能用说话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斯文·威尔治曼,你在有关无人区飞行的飞行员的那一章里提到的那个人,你说他一直带着幸存者的负罪感在飞行,因为他一直觉得自己本该代替自己的妻子死去,所以他才一直追逐着死亡,才有胆量去尝试各种高难度动作。你在书里写你认为他心里的一部分是想要求死的,为了惩罚幸存下来的这个自己。”

她转过去正对着他。“你也是这样的吗?”她朝谷仓偏了偏头道,“你觉得死去的该是自己,不是你母亲或者是吉米吗?这就是你一直在冒不必要的险,并且追逐其他同样这样做的人的原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