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冰火相淬(第4/9页)

但是,当石泳在急救室门外以低沉的声音悄悄告诉她,她的父亲因为惹了官司刚刚让警察带走,她的母亲脏器衰竭还在抢救,君君哭泣的模样,仍然还是一个草根女孩,惊恐,无措,没有遮掩。

这一夜,君君是不能入睡的。但她在哭过之后,很快,还是在抢救室外面的长椅上睡着。也许连续紧张亢奋的比赛让她太疲倦了,也许她还是个孩子,所以能很快抛开喜悦也抛开恐慌,无论是父亲的缧绁加身还是母亲的生死不明,都不能阻挠君君被困倦打倒。

天刚刚亮,仁里胡同还没有行人,三号院的院门吱呀打开,周欣捧着用纸盒装好的寿衣走出院子。谷子的汽车已经等在这里,同车来的还有老酸和小侯。北京清晨的街头并不拥挤,从五环路直达西山交通便捷。西山医院在山野的晨雾中半虚半实,远远看去尚未苏醒。

医院太平间的铁门被隆隆推开,大家簇拥着周欣走了进去。高纯的遗体从冰室推出,没有化妆,没有衣衫。丧葬的规矩,是逝者在化妆之前再让亲属看他一眼,再看一眼那张不施粉黛的真实面容。

谷子把周欣扶到高纯面前,小侯和老酸掀开白布,高纯颈上一颗碧绿的琉璃,立即撞进人们惊愕的眼眸。那颗晶莹洁净的“心”紧紧贴在高纯苍白的皮肤上,犹如一泓清水凝聚着生机。

大家都怔了片刻,小侯和老酸不由自主地,偷眼去看周欣。谷子似乎最先做出了反应,立即向医院的工作人员强烈质疑:“这是谁给他戴上的?这是谁给他戴上的?”这颗心的由来谷子早就知晓,所以无须再向周欣请示定夺,在此“伤心”时刻他挺身而出愤慨追究,问责的矛头迅速指向太平间的那位工人:“这两天有人来看过他吗?肯定有人来过,要不这是什么!”工人张皇之际谷子已经将事件定性:“你们不经家属同意擅自让外人接触遗体,给他戴上这个你们征得家属同意了吗?我非告你们不可!你们丧尽天良收了人家多少钱啊……”工人慌张辩解:“不是我们戴的,不是我们戴的……”谷子咄咄不让:“那是谁戴的,你们严重伤害家属的感情!你们还有点职业操守没有,你们必须承担法律责任!”谷子不再迟缓,自己动手将那颗琉璃心从高纯颈上摘下,然后指着那个乱了方寸的工人不依不饶:“你要不说是谁给戴的你就自己承担责任吧,我就告你,告你们医院,我看你是在这儿说还是上法庭说去!”

一直木然呆立的周欣忽然伸手,从谷子手上接过了琉璃。她的声音低沉沙哑:“别问了。”她想把话头就此收住,但没有收住心中的自语。

“……她来过了。”

谷子愣住了,老酸和小侯也愣住了,只有那个工人面色如蜡。谷子愤恨难抑,不知问谁:“她是他什么人?她凭什么来!她有什么权利!”

周欣未即答言,她在大家目瞪口呆的围视下,走近了高纯。她用轻柔的动作,将这颗碧绿的心重新戴在了高纯的颈上,仔细摆正,凝视良久,才用耳语般的哑声,道出结论。

“她是他的爱人!”

上午,石泳也赶到了医院,和他一起来的,还有天使传媒公司的两个艺人经理。他们在医院花园的石凳上和君君做了交谈,谈了君君未来的问题。

石泳首先说到了君君母亲的病情,虽然暂时脱离了危险,但心肾虚弱,恐怕要在医院住上很久。医院催着家属交钱呢,昨天的抢救费是人家天使传媒先给你垫上的,怎么归还以后再和你商量。现在马上又得交住院费了,你看这事怎么办呀?

君君瞪着眼不说话,她也不知道这事该怎么办呀。

石泳于是挑明来意,其实只是为同来的两个人物开场作白。他说君君我今天把天使传媒的人也找来了,他们也很关心你母亲的病情。他们当然也可以出钱承担你母亲前期的治疗费用,但人家是公司,出钱也是公司行为……公司行为,你理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