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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说我有的吧?”她猛然在我肩上打了一拳,害得我差点儿撞在涂得通红的大垃圾桶上。

“开玩笑,”我刹住车说,“大人们之间常开玩笑,也许那玩笑不怎么文雅,但你总要适应才行。”

“哦。”

“哦。”

“滑稽!”

“滑稽!”

我停止鹦鹉学舌,把车最后开出车场。

“不过可不能像刚才那样冷不防地打开车人哟,这回不跟你开玩笑。”我说,“那样会撞在什么上面,两人同归于尽。这是男女约会的第二条常规,要平安无事地活下去。”

雪“唔”了一声。

归途车中,雪几乎没有开口,浑身瘫软地靠着座席背,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有时看上去似已睡着。她睡与没睡无多大区别。已经不再听磁带。我小心放上约翰·科尔特伦的民谣,她也没有抱怨,甚至根本没注意是何声响。我一边小声随之哼唱,一边驱车疾驰。

从湘南夜回东京,路上相当单调。我全副神经集中于前车的尾灯,也没说什么。驶上高速公路后,雪欠身坐起,不断咀嚼口香糖。之后吸了烟,吸了三四口便扔到窗外。若再吸第二支,我打算说她两句,但她只吸了一支。善解人意,知道我在想什么,懂得适可而止。

到得赤坂她公寓门前,我停下车,招呼说,“到了,小公主!”

她把口香糖包装纸揉成一团,放在仪表盘上,懒洋洋地开门下车,扬长而去,再见也没说,车门也没关,头也没回。神出鬼没的年龄!或许仅仅是生理原因也未可知。不过这倒同五反田所演电影的情节不谋而合,一个正处于复杂年龄的多愁善感的少女。不,倘是五反田,肯定比我来得得心应手,而雪也多半对他一见倾心,否则也无以成其为电影。接下去……罢了罢了,怎么又想到五反田身上?我摇摇头,挪身到助手席,伸乎嘭地拉合车门,然后哼着福莱迪·赫巴德的《漠漠红土地》,赶回住处。

早上起来,去车站买报纸。时近9点,涩谷站前给通勤男女卷起无数漩涡。尽管已是春天,但面带笑容的人屈指可数,而且那也可能并非微笑,而仅是面部的痉挛。我在小卖部前买了两份报纸,坐在“丹琴”炸饼店里边吃油饼喝咖啡边看报,哪份报都没报道咪咪之死。通篇累牍讲什么迪斯尼乐园开园,什么越柬战争,什么东京都知事竞选,什么中学生不法行径等等。惟独一行也未提及赤坂一家宾馆里一个美丽少女被人勒死的惨案。如牧村拓所说,纯属司空见惯,根本不足以同什么迪斯尼乐园开园相提并论。此案有过也罢没有也罢,早已被人忘到脑后,当然也有人忘不掉,我是其中之一,还有杀人者。那两名刑警大概也不至于。

我想看场电影,打开电影栏目。《一厢情愿》已经过去。于是我想起五反田,起码应把咪咪的事通知他一声。万一不巧他也受到调查而道出我的名字来,我的处境便十分狼狈。一想到还要给警察敲骨吸髓,就不由大为头痛。

我用炸饼店里的公用电话,拨通五反田的住处。他当然不在,呼应的是记录电话。我说有要事相告,请其同我联系。之后我将报纸扔进垃圾筒,返回住处。边走边思索越南和柬埔寨干吗非动武不可,莫名其妙,这世界确乎变幻莫测。

这是用来调整的一天。

要处理的事堆积如山。谁都会有这样一天,有同现实中的现实短兵相接的一天。

我首先把几件衬衣拿去洗衣店,再把几件衬衣取回。接着去银行提取现金,付电话费和煤气费,把房租转账过去。并去鞋铺换了个新后跟,买了闹钟用的电池和6盒原音带。返回后边听FEN边拾掇房间。把浴槽刷洗得干干净净,把电冰箱里的东西全部拿出,将内壁彻底擦拭一遍,清点所藏食品。继而擦煤气灶,擦排气扇,擦地板,擦玻璃窗,归拢垃圾,更换床罩枕套,开吸尘器,如此干到两点钟。当我随着音响哼唱冥河乐队的《机器人先生》擦拭百叶窗时,电话铃响了,五反田打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