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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好久没见了!”五反田说道。声音爽朗清晰,既不快又不慢,既不大又不小,既无紧张之感又不过于轻松,一切恰到好处。一听就知道是五反田的声音,那是一种只消听过一次便不易忘记的声音。就像他的笑容、洁白整齐的牙齿和挺秀端庄的鼻梁一样令人难以忘怀。这以前我从来未曾注意过和想起过他的声音,尽管如此,其声音还是犹如夜半鸣钟一般,使得埋伏在我脑海一隅的潜在性回忆刹那间历历浮现出来。

“今天我在家,请往家里打电话好了,反正我通宵不睡。”接着重复两遍电话号码,随后道一声“再会”,放下电话。从电话号码的局号看来,其住处同我的寓所相距不远。我记下他的号码,慢慢拨动电话。铃响第六次时,响起录音电话磁带上的女性声音:现在不在家,请将留言录进磁带。我便道出自己姓名、电话号码和打电话时间,并说自己一直呆在房间里。这世道也真是忙乱得够呛。放下电话,我进厨房细细切了几棵芹菜,拌上蛋黄酱,边嚼边喝啤酒。这工夫,有电话打来,是雪的。雪问我在干什么,我说在厨房嚼着芹菜喝啤酒。她说那太惨了,我说也没什么惨的。更惨的事多着呢,只不过你不知道罢了。

“现在你在哪儿?”我问。

“还在赤坂公寓嘛,”她说,“一会儿不出去兜兜风?”

“对不起,今天不成。”我回答,“正在等一个有关工作的重要电话,下次再去吧。唔,对了,昨天你说看见那个披羊皮的人了?我想好好听听,那可是件顶大顶大的事。”

“下次吧。”言毕,只听“咔”的一声,毅然决然地放下电话。

好家伙——我不由心里叫道,看着手里的听筒发呆了半天。

嚼罢芹菜,我开始琢磨晚饭吃点什么。细面条不错,粗点切两头大蒜放入,用橄榄油一炒。可以先把平底锅倾斜一下,使油集中一处,用文火慢慢来炒。然后将红辣椒整个扔进去,同大蒜一起炒,在苦味尚未出来时将大蒜和辣椒取出。这取出的火候颇难掌握。再把火腿切成片放进里边炒,要炒得脆生生的才行。之后把已经煮好的细面条倒入,大致搅拌一下,撤上一层切得细细的香菜。最后再另做一个清淡爽口的西红柿奶酪色拉。不错不错!

不料刚烧开煮面条的水,电话铃又响了,我关掉煤气,到电话机那里拿起听筒。

“噢,好久没见了,”五反田说,“怪想念的。身体还好?”

“凑合。”我说。

“老板告诉我,说你有什么事?总不至于又要一起去解剖青蛙吧?”他似乎很开心地嗤嗤笑道。

“啊,有句话想问问。估计你很忙,就打了个电话去。事是有点蹊跷,就是……”

“喂喂,现在忙着?”五反田问。

“没有,没忙什么。闲得正要做晚饭。”

“那正好。怎么样,一起到外面吃顿晚饭如何?我正准备拉个人做伴儿。一个人闷头吃不出个滋味。”

“这合适么,风风火火地打来电话就……就是说……”

“客气什么!反正每天到一定时间肚子就要饿,乐意也罢不乐意也罢,总得填肚子,又不是专门陪你勉强吃。只管慢慢吃,边喝酒边聊聊往事,已经好久没见到老熟人了。我可是真想见面,只要你方便。还是说不方便?”

“哪里,提出有话要说的是我嘛。”

“那好,我这就去接你。在哪儿,你?”

我说出地址和公寓名。

“唔,就在我附近,20分钟后到。你准备一下,我到你就出来。现在肚子饿得够受的,等不及。”

我答应一声,放下电话。随即歪头沉思:往事?

自己同五反田之间有什么往事可谈呢?我全然不知。当时两人关系又不特别亲密,甚至话都没正经说过几句。人家是班上金光万道的全智全能人物,而我说起来只是默默无闻的存在。他还能记得我名字这点已足以使我觉得是个奇迹,更何往事之有?何话题之有?但不管怎样,较之碰一鼻子冷灰,当然是眼下这样好似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