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夜生活(第2/3页)

两点半,他脱掉衣服,冲了个淋浴,因为他感到恶心。倾泻下来的水流并没有让他打起精神来。香皂似乎黏糊糊的,甚至水也是黏糊糊的。他气鼓鼓地站在镜子前面,浑身上下一丝不挂,在那里冷得瑟瑟发抖,看到自己苍白病态的皮肤、皮肤上黑乎乎的软毛和腰际那一圈肥肉他不禁往后退缩了一下。他开始不自觉地挤捏胸口上那些红色的脓包,直到最后,他让两只松松垮垮的乳房喷出了几滴白色的液体。还在少年时代,他脸颊上和额头上就出现了这样的脓包。巴鲁赫禁止他挤捏这些脓包。有一次,他对费玛说:“只要有了女朋友,这些脓包一夜之间就消失了。如果到了十七岁生日你还没有找到女朋友,而且,亲爱的,我也有理由认为你自己是找不到了,我自然要为你安排一个的。”他想起他十七岁生日前的那个夜晚,嘴唇上铺满了一种懊悔、无力的苦笑:他彻夜难眠,在那里期望父亲忘记了自己的许诺,又在那里祈祷他不要忘记了自己的许诺。不出所料,老人只不过和他开了一个小小的玩笑。而你当时却像平常一样,没有理解对方真正的用意。

可现在呢,亲爱的总理?第二个青春期即将开始了吗?或许第一个青春期还没有结束?就在同一天,你有两个女人投怀送抱,你却把两个女人都丢了,让她们尴尬,或者更为恶劣的是,你给她们带来了羞辱。很显然,如果让你父亲能最终记起自己的许诺,那你还得继续等待下去。看看他们都对你干了些什么,笨蛋。在梦中,他母亲对他说道。此刻,他赤身裸体地站在盥洗室的镜子前,浑身战抖,气鼓鼓地给了她一个迟到的回答:够了。不要管我。

这样说着,他想起几小时之前约珥打开卧室的电灯,发现他竟然和衣躺在他们的床上,盖着他们的毯子,手里还紧紧地攥着她的睡衣,当时,约珥的脸因为震惊和厌恶都扭曲了!她提高嗓门,恼羞成怒地喊了起来:快,特迪,你来看看吧。就好像有只虫子,和格雷高尔·萨姆沙差不多,竟爬到了她的床上。他恍恍惚惚地醒过来,伸了伸懒腰,然后从床上坐起来,浑身上下睡得皱巴巴的,一边绝望地在那里试图向他们解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他那时的样子看上去如果不是精神错乱,也一定是愚蠢到家了。似乎要是他能够解释清楚的话,他们俩就会可怜他,让他蜷缩身体接着睡下去。结果,他越解释越糊涂,开始的时候还声称迪米感到不太舒服,说着说着就削弱了自己的防线,改变了自己的辩词,做出了一个与起先完全相反的情况汇报:迪米的身体很好,可他本人觉得不舒服。

托拜厄斯一如既往地保持自制。他冷若冰霜地说了一句话:

“这一次,费玛,我觉得你做得是有点儿过头了。”

约珥把迪米抱上床的当儿,特德打电话叫来出租车,他甚至还帮费玛将胳膊伸进那只难以对付的衣袖里,将他的那顶破帽子放到他手里,陪他一道下楼,还把费玛家的地址告诉了出租车司机,好像是要万无一失地确保他不再改变主意、又回头来敲他们家的大门。

事实上,有什么不可以的呢?

他还没给他们解释清楚呢。

此刻,赤身裸体地站在那里洗着黏糊糊的淋浴的他决定立即穿好衣服,打电话叫上一辆出租车,风驰电掣般赶回去,把他俩叫醒,诚恳地和他们谈一谈,如果有必要的话就谈到凌晨为止。他有责任提醒他们关注孩子的痛苦。提醒他们关注广泛意义上的痛苦。使他们面对迫在眉睫的危险。尽管我对喷气驱动的汽车尊敬之至,我仍然以为我们的首要责任是在孩子身上。这一回,他是不会让步的,在去他们家的路上他还要让出租车司机擦亮双眼,把所有那些顽固不化的和冷酷无情的人都驳得体无完肤:他将抵制所有的洗脑,最终要迫使每个人都承认灾难就在眼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