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振衣飞石(194)(第2/4页)

皇帝对二叔有多宠爱?衣长宁自己就是被这份“宠爱”直接冲击的漩涡中心,那感觉近似溺亡。

衣家一门两国公,还都是实权派国公。衣长宁不担心祖父,衣尚予年纪大了,皇帝山陵崩时,祖父多半都已乞骸骨从朝堂退了,说不得那时候镇国公已经换了小叔。衣长宁担心的是二叔。

他的二叔,往太极殿是不通禀的,直接往里进。宫人们纷纷高声请安,提醒皇帝,公爷回来了。

他亲眼见过皇帝偏头仰着哄二叔,皇帝亲自给二叔端茶递水都不稀罕了,他还见过皇帝喝二叔饮过的残茶。他二叔敢跪在殿前跟皇帝硬着脖子犟嘴,皇帝气得暴跳如雷,最后还是得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把他二叔扶起来。

他见了太多普通君臣之间不该有的僭越,一旦皇帝不在了,二叔怎么办?衣家怎么办?

谢洛是衣长宁眼前唯一的选择。那是他的妻弟,他也很熟悉谢洛的脾气秉性,若再混上一个从龙之功,也不求如今烈火烹油之势,起码能让二叔安安稳稳地交了兵权,荣养晚年吧?当然,若谢洛愿意把羽林卫交给他,他也愿意做一世贤臣良将,以全衣家三代忠名。

衣长安与谢娴都不敢告诉他,夺嫡之后,就是弑君。

衣长宁是仗着衣飞石的情分,在谢茂跟前听过教训的“自家子弟”,衣飞石教他习武,后来谢茂见他叔侄二人感情甚笃,正经是比衣飞石还要宠爱纵容他几分,亲自教他读过春秋,讲过天下大势,叫他眼界不必只放在兵书上,学学他二叔,人心民情都要多看多体悟。

——谢茂这是在调教嗣皇帝的父亲了,衣长宁想不了那么远,只知道皇帝是一位极亲近的长辈。

他将衣飞石视若亲父,与衣飞石有那种关系,一样如父亲般教导他的皇帝,他嘴上不敢说,心里其实也挺亲昵地将之视若伯父。所以,他不怕皇帝。谁会怕自己家中的伯父呢?

若皇帝有亲生的皇子,衣长宁就绝不会肖想夺嫡之事。所以,弑君的计划,哪里还敢让他知道?

衣长宁辗转反侧睡不着,还是担心兄长被祖父责罚。翻了半夜,爬起来叹气。

躺在床上的谢娴一动不动,心中不耐而冰凉。

她知道,丈夫是靠不住的。

正在前往凉州半途慢悠悠游山玩水的小弟谢洛,同样也靠不住。曾经最大的奥援与指望衣长安,如今被软禁在长公主府,她唯一能商量的人,只剩下二哥谢泓。

接下来,怎么办?想办法与衣长安接头?太容易打草惊蛇,镇国公可不是吃素的。

……杀衣长安灭口?谢娴不是不想做。但是,这件事就更不容易办了。

次日不朝。

衣飞石早早地起床去羽林卫处理积压月余的公事。

谢茂多睡了半刻钟,待天彻底亮了,才起床洗漱。吃着御膳房新制的梅饼可口,就叫给衣飞石送一碟子去。秦筝在旁研墨服侍,谢茂问道:“昨儿听事司送来的折子呢?”

秦筝连忙把准备好的折子呈上来,他听银雷师傅吩咐过,与公爷相关的事,多上心准没错。这折子他一直放在最显眼顺手的位置,就知道皇帝肯定要问。

衣飞石回了宫,谢茂只觉得浑身上下都精神,掰着脚趺坐在榻上,看笑话似地摊开折子。

看着看着,他就笑不出来了。

衣长宁和谢洛勾勾搭搭想东宫的位置,他真不怎么在意。

前两世他自己做皇子时,也天天想着要当皇帝,当了皇帝之后,他的皇子们也个个想着他的位置,哪怕他不想折腾储位,所立储君既嫡且长,一样免不了朝中后宫暗流涌动。

——说到底,离皇位那么近了,谁不想拼上一把,将尊臀挪上去坐一坐?

衣长宁是衣飞石的嗣子,在谢茂心目中,是少数几个有资格“肖想”储位的人。他唯一不满的是衣长宁想得还不够出格,想来想去都是替妻家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