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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西班牙语非常流利。”我说,口吻中似乎有点责怪的意味。并不是说他的双语能力让人感到惊讶,只是自从来到波多黎各,我能感觉到他的英语里缺少一点我生来所熟悉的调子,所以我猜他不是美国本土人。“你是波多黎各人?”

“是的,”他说,“我母亲是新波多黎各人——她父母在威克斯——但我父亲在法哈多出生长大。”

“那你是在威克斯长大的?”

“我父母分手了,所以我就被辗转多地,比大部分小孩经历得多很多。”

“很抱歉。”

“嗨,你有什么可抱歉的?总之,对我这个大叔来说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他微笑着说,我也本能地微笑着,突然感到一阵刺痛穿过腹部。我立刻看向别处,敏锐地察觉到疼痛来得不合时宜。我对异性的判断能力本就糟糕(比如泰),这一周的连续事件更削弱了这一能力。再加之,夏洛知道我是将死之人,所以我们之间的任何关系都架构在对我的怜悯之上——抑或更可悲,我也许只是他认为的单纯而极度短暂的上床对象。

服务生过来时我感到一丝释然,然而他对我们讲起英语时,我有些失望。

“我可以自己点菜吗?”我问夏洛,眉毛扬起。

“只要你知道自己要点什么。”

我看着服务生:“我想要一份海螺馅饼和金枪鱼排。”

“饮品呢?”服务生问。

“比较烈的酒。”

“我也要一样的菜,再来瓶科罗娜啤酒。”夏洛说。

服务生给我端来一杯番石榴汁加朗姆酒,味道比米拉格罗斯的火箭燃料好喝多了,这让我精神放松了很多,甚至开始和夏洛聊起一些琐碎的事,直到馅饼上桌(需要明确指出的是,馅饼不过和其他任何裹着面糊的可供食用的油炸食品一样,并没有什么特别惊艳的地方)。我刚要开始吃金枪鱼排,夏洛问道:“所以这次旅行是化疗前的自我庆祝?”

我惊讶地猛然抬起头,然后放下餐叉,为了安全起见:“化疗前?嗯,不是。我并不准备做化疗。”

他看起来很吃惊:“不做?为什么不呢?”

“因为我不想让自己经受化疗的折磨。”

“化疗也没那么糟糕。肯定比等死要好。”

“我已经告诉过你,医生说无药可救,我完蛋了。”

他的眼睛燃起愤怒的火光,这是我不曾见过的:“去你的医生,也听听旁人的观点吧。”

“我已经咨询了谷歌医生,他确认没有别的办法能够阻止我的肠道长出石块般的肿瘤、皮肤一片片脱落。”我冷静地说。

“也不一定就是这样的。”他的脸庞有点发红,眉毛处聚集了薄薄一层汗珠。我在想是不是他的某位亲人死于错误的医疗建议。

我耸耸肩:“听着,我很感谢你的关心。但癌症带给我的痛苦经历已经够多了,我临终前的日子,我想尽可能开心地度过。化疗和放疗我是不会考虑的。”

他喝了好大一口啤酒,然后凝视着我说:“假如老天,或者其他某个你信奉的神想让你死,那你现在岂不是已经沉在海底?我是恪守职责的飞行员,丽比,经过这几天的思索和仔细回顾,我认为咱们的着陆实属奇迹。”

“所以你所谓的‘生活就是濒临死亡的体验’其实就是废话而已?”

他叹了口气,向后仰坐,脸上气愤的热潮忽然转为一种冷漠的距离感。我的情绪也忽然变化,刚才的欲望转瞬间变为一股恼怒。

“你让人很恼火。”他嘟哝着。

“算你运气好,过了今晚你就不用忍受我的臭脾气了。”我回击道。

这时服务生前来收拾我们的餐盘。“想来点甜品吗?”他问,“或者再喝点什么?”

“不用。”夏洛和我同时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