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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年汤姆和我去密歇根北部滑雪。途经一段非常颠簸的滑道,我差点撞到一个人,他瘫倒在雪地里,受了伤。即便隔着厚厚的滑雪裤,也很容易看出他的腿像树枝一样折断了。我以为他会疼得呻吟,当我把他拉起来时,他竟然目光清澈,神色平静地说:“我刚把腿摔断了,需要立刻下山。”就好像在评论天气情况,“可以帮我叫一下滑雪巡逻员吗?”那时我对那男子的反应感到惊讶,现在明白他当时的感受了,我预感到现在体内的一点疼痛一会儿就可能发展成地狱般的疼痛,但暂且来说,我的大脑和身体处于自我保护模式,全部精力都放在下一步应该做什么上。

“但这是我们的公寓。”汤姆说。

“理论上可能没错,但是谁支付公寓费用?”我冷冷地问,甚至惊到了我自己。在这之前,我从没在他面前提过钱的事,即便我们公寓的首付是用我成年时从保险公司获得的母亲的人寿金支付的,我还独立偿还了至少四年的房贷。后来汤姆的职业发展渐渐有点起色,才开始支付微不足道的一小部分。目前他也不过支付月供的三分之一,而我还在不断偿还他的学费贷款。

“丽比,别这样。我说过,我很想解决这个问题。”

“汤姆,”我双手掐腰说道,“那是不可能的。不管你说什么,做什么,你对我说过的话永远无法淡去,永远。这个结是解不开的。你承认的时候,内心深处肯定已经很明白。”我本想嘲弄他昨天说的话,但怎么听起来都很悲伤,“我没有时间和精力跟你解决问题。也许现在听起来不可理喻,但将来有一天会讲得通。如果你还有别的问题,我建议你和心理师或者离婚律师聊聊。”说着我把行李箱递给了他。

“噢,丽比。”他说道。然后哭了起来。

很久没见过汤姆流泪了,他看起来如此悲伤,我本能地想要张开双臂,把他揽入怀中安慰他。这一幕迅速在我脑中闪过:我会对他说一些安慰的话,他会感激地望着我,渴望我为他擦干眼泪。我们会在床上或者地板上甜蜜、温柔地做爱,我甚至不会介意它在我还没准备好的时候就结束了。结束之后,他会开玩笑说自己应该多哭一哭,我们一起大笑,我会亲吻亲爱的、多愁善感的丈夫,告诉他我爱他就像嘴巴爱比萨,这在以前总能让他微笑。

这一幕足以让我泪流满面。

现在不是沉湎于那些不可能再发生的事情的时候。“请到别处流眼泪。”我边说边把痛哭的汤姆推到大门处。

汤姆离开后,我以为我也会哭。但是,我坐在走廊地板上感觉身体空虚,心力交瘁。如果癌症是一份礼物,我想把它退回去。我不需要一颗迅速恶化的肿瘤来提醒我生命的稍纵即逝:见证我的母亲在病床上恶化萎靡,还没有机会教会我怎么选文胸来防止我丰满的胸部下垂,她就死在了临终关怀院——更不用说等到她看着我和那个用一句结结巴巴的话就伤透我心的男人走入婚姻的殿堂——这些足够提醒我。

过了一会儿,我回到厨房,吃了几块布朗尼蛋糕,意识到我所关心的宇宙时钟在嘀嗒作响。我还没有什么确切的计划,更没有工作来占用我的生活,那么我还有充足的时间来做点什么。我坐在电脑前,开始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