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音乐与枪(第4/6页)

艾斯特班·苏亚雷斯身材修长,淡茶色的皮肤完美无瑕,浅黄色的眼珠像猫眼,后梳的头发颜色像他茶几上那瓶深色的朗姆酒。他身穿晚宴服外套,打着丝质黑领结,带着一脸开朗笑容迎向他们,握手坚定有力。他安排他们围坐在铜制茶几旁的两张翼背扶手椅上。茶几上有四小杯古巴咖啡、四个玻璃水杯,那瓶苏亚雷斯特选陈年朗姆酒则放在一个柳条篮里。

艾斯特班的姐姐伊薇丽亚从座位上站起来,伸出一只手。乔弯腰握住她的手,嘴唇轻轻拂过,闻到她皮肤上有一股姜和锯木屑味。她年纪比弟弟大得多,皮肤紧致,长下巴,颧骨很高,几乎相连的浓眉像一条蚕,外凸的大眼睛仿佛深陷在眼窝里,想逃却又逃不掉。

大家落座后,艾斯特班问:“两位的晚餐还好吧?”

“非常好,”乔说,“谢谢。”

艾斯特班帮大家倒了朗姆酒,举起杯子。“敬我们的合作关系硕果累累。”

大家都喝了。乔惊讶于酒的顺滑和醇厚。那滋味像是花了超过一小时蒸馏,又花了超过一星期发酵的。老天。

“这酒太出色了。”

“这是十五年的,”艾斯特班说,“根据以前西班牙人的法令,淡一点的朗姆酒比较高级,但我向来不认同。”他说着摇摇头,两边脚踝交叉起来,“当然了,我们古巴人也接受这个观念,因为我们相信所有的东西都是淡一点比较好——头发、皮肤、眼睛。”

苏亚雷斯姐弟是淡色皮肤,显然是西班牙人的血统,不是非洲人的。

“没错,”艾斯特班看透了乔的心思,“我姐姐和我不是下层阶级出身。但不表示我们赞成古巴的社会秩序。”

他又啜了一口朗姆酒,乔也跟进。

迪昂说:“要是能把这个酒卖到北边去,就太好了。”

伊薇丽亚笑了起来,笑声尖锐而短促。“那要等到你们政府肯再把你们当成人看待。”

“别那么急,”乔说,“到时候,我们可就都失业了。”

艾斯特班说:“影响不到我姐和我。我们有这家餐厅,还有两家在哈瓦那,一家在迈阿密的西礁岛。我们在卡德纳斯还有个甘蔗庄园,在马里亚瑙有个咖啡庄园。”

“那为什么还要做这行呢?”

艾斯特班耸耸肩:“钱。”

“你的意思是,为了赚更多钱。”

他说着举起杯子:“除了——”他的手在房间里画了半圈,“这些东西之外。还有很多东西要花钱的。”

“胃口还真大。”迪昂说,乔瞪了他一眼。

此时乔才注意到办公室的西墙上挂满了黑白照片——大部分是街景,几家夜店门口,几个人物,还有两个破败的村子,好像风一吹就会垮掉。

伊薇丽亚跟着他的眼光望过去:“我弟弟拍的。”

乔说:“是吗?”

艾斯特班点点头:“回家乡的时候拍的。摄影是我的嗜好。”

“嗜好,”他姐姐嘲弄地说,“我弟弟的照片上过《时代》杂志呢。”

艾斯特班只是不好意思地耸耸肩。

“拍得很好。”乔说。

“哪天或许我会拍你,考克林先生。”

乔摇摇头:“我对拍照的想法,恐怕跟印第安人一样。”

艾斯特班苦笑起来:“谈到抓走灵魂,我听说奥米诺先生昨天夜里过世了,真遗憾。”

“是吗?”迪昂问。

艾斯特班轻笑了一声,轻得几乎就像是吐了口气。“而且几个朋友告诉我,最后一次有人看到盖瑞·L.史密斯,是他跟他太太在前往纽约列车的豪华卧铺车厢里,他的情妇则在另一个车厢。据说他的行李看起来收拾得很匆忙,不过还是很多。”

“有时改变一下风景,能让一个人的生命重新得到活力。”乔说。

“你就是这样吗?”伊薇丽亚问,“你来伊博,就是为了展开新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