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粗暴的工作(第4/7页)

他举起手后,立刻回头找艾玛,想着无论如何都要保护她。但布兰登·卢米斯的拳头像一把屠夫的肉锤,每回打到乔的头——啪啪啪啪——乔就觉得自己脑袋变笨了,视野转为一片白。他的目光滑过那片白,无法固定住。他听到自己的鼻子断掉的声音,然后——啪啪啪——卢米斯又在同一个点连捶三记。

等到卢米斯放开他的领带,乔整个人趴倒在水泥地上。他听到一连串持续的水滴声,像是漏水的水龙头,然后睁开眼睛,看到自己的血滴在水泥地上,一滴滴就像五分钱硬币那么大,迅速积聚成变形虫图形,又变为小水洼。他转头,看艾玛会不会趁他挨揍的时候设法关上电梯门跑掉了,但电梯不在原处,或者他不在电梯口,因为他只看到一面水泥墙。

此时布兰登·卢米斯踢了他肚子一记,力道大得他整个人飞离地面。他以蜷缩之姿落地,觉得找不到空气了。他张嘴想吸气,但吸不到。他设法用膝盖撑地跪起来,但双腿又软下去,只好用双肘撑在水泥地上,抬起胸部,像条鱼似的大口呼吸,想把气灌进气管内,却看到自己的胸膛像一块黑色石头,没有开口,没有缝隙,什么都没有,只有那块大石头,容不下其他的,因为他妈的他没法呼吸。

那块大石头从他的食道往上走,像个气泡通过钢笔的墨水管,挤压他的心脏,压扁他的肺,封住他的喉咙,然后,终于,硬挤过他的扁桃腺,从他的嘴里冒出来。后头还跟着一声哨音,加上几声喘息,没关系,这样很好,因为他又可以呼吸了,终于可以呼吸了。

卢米斯从后方踢他的腹股沟。

乔的脑袋顶着水泥地,咳嗽着,可能还吐了,他不知道,那种疼痛是他以前从来无法想象的。他的睾丸被塞进了肠子里;火焰燃烧着胃壁;他的心脏跳得太快了,一定很快就会停摆,一定;脑壳感觉像是被人用手硬撬开来;眼睛在流血。他吐了,确定吐了,把胆汁和火焰吐在了地上。他以为自己已经吐完了,但接着又吐了。他躺回地上,看到了上方的布兰登·卢米斯。

“你看起来,”卢米斯点了根香烟,“一副倒霉相。”

布兰登跟着房间一起左右摇晃。乔躺在原地没动,可是其他一切都像在钟摆上似的。布兰登往下看着乔,掏出一副黑手套戴上,手指在里面弯曲着,直到戴得妥帖合意了。阿尔伯特·怀特出现在他旁边,也在同一个钟摆上,两个人都往下看着乔。

阿尔伯特说:“恐怕呢,我得把你变成一个信息。”

隔着眼里的血,乔望向身穿白色晚宴服的阿尔伯特。

“有些人不把我的话当回事,我得让他们每一个人都知道这个信息。”

乔想找艾玛,但一切都摇来晃去,他找不到电梯在哪里。

“这不会是个美好的信息,”阿尔伯特·怀特说,“我很遗憾。”他蹲在乔面前,面容哀伤而疲倦,“我母亲总说,凡事都有因果。我不确定她是对的,但我的确认为,一个人会走上哪条路,往往是天生注定的。我本来以为我注定要成为警察,但市政府开除了我,我变成现在这样。大部分时候我不喜欢,乔。我真不想说出实话,但我不能否认,我天生就该做这一行。非常适合。至于你天生适合的,我恐怕得说,就是把事情搞砸。本来你唯一要做的就是逃跑,但你偏不。所以我确定——看着我。”

乔的脑袋已经缓缓转向左边了。他又转回来,看着阿尔伯特同情的目光。

“我很确定,你死的时候会告诉自己,你这么做是为了爱情。”阿尔伯特朝乔露出凄惨的笑容,“但这不是你搞砸的原因。你搞砸是因为那是你的天性。因为在骨子里,你对自己做的事情有罪恶感,所以你想被逮到。只不过在这一行,你每天夜里都要面对自己的罪恶,你要把它在手里转来转去,捏成一个球,然后丢进火里。但是你啊,你偏不,于是你短暂的一生都在期望某个人会来惩罚你的罪孽。好吧,我就是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