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幕 隐瞒(第2/2页)

火烧到后半夜才熄灭,天空笼罩于灰色雾霾中。刘毅在废墟之中找到了罗恒,他正拿根棍子在瓦砾里挑挑拣拣,想翻出些还能用的东西。“大人早点去休息吧,这里我来善后。”罗恒翻出一块金属,原来是他常用的火盆被烈焰烤化了。“刘毅,我膝下只有昕竺一个女儿,原就把你当作儿子对待。”罗恒诚恳道,“我快退休了,最近总担心你的前程。你资质好,埋没在此太可惜,所以我想给你攒一笔钱,送你进京考个武官。京城不同于金陵,谋个一官半职也大有前途。”刘毅剑眉顿挑:“为何突然说这些?大人想让我从这案子里抽手?”“你不愿意?”“这案子不结,我不走!”罗恒笑呵呵地拍拍他的肩膀,道:“今日搞出火烧刑部,既烧光了线索,也烧光了钱大人的面子,我罪责难逃。这案子是没法查下去了。”刘毅不满道:“线索还有,列缺就是线索,初九的那一跪我还没忘。”“他是赤子心性,虽不通人情,断然不会行凶。何况梅大人是何等人物?能瞒得过他?”“也许他有梅大人也不知晓的另一面!我们协助他破案,但他根本将我们当摆设,独来独往,比仁义堂的真相还难以捉摸。”刘毅顿了顿,不露声色道,“他若是凶手,自然不希望我们插手。”罗恒一愣,见刘毅目光坚定,并非开玩笑。“你是刑部的人,应小心自己说过的每一句话。”“大人不觉得巧合吗?案发当晚,神秘黑影杀春梅灭口,没几天列缺就顺理成章地插手了案子。接着,他断言凶手吃掉了被害人的心脏。然后我们审讯疯子时发现初九是消失多年的食人魔,恰巧与吃心脏一事对应!由此推定初九等人是凶手!大人,我们一直被列缺牵着鼻子走。你真的没有片刻怀疑过?”

刘毅说到情急之处双眼充血。罗恒勃然变色:“你一直以来对他有敌意和偏见!他若是凶手,可以有一百种方法能栽赃初九,何必让他下跪?这不反而引起别人怀疑自己吗?”“因为就算别人起疑,也不会认为他是凶手!他正好利用疯子不可信这一点来洗白自己。今日,他又找到了被叶君行逐出师门的徒弟叶白,更形迹可疑!而我们连叶白这个人的存在都不知道!”“你这是诡辩!他只不过没放弃彻查真相!”见罗恒仍不愿相信,刘毅心如刀锉,强压心中激荡道:“夜晚睡前望见窗外是朗朗夜空,次日早起却见窗外银白一片,我虽未亲眼见到下雪,但不可否认夜间确实下过雪。这是大人教我的,虽未见凶手杀人过程,却可间接推断出凶手。更何况……”刘毅欲言又止,“我见到了下雪。”

罗恒响震失色,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我见到了下雪。我见到了列缺杀人。”刘毅低声重复着,“但大人可以不相信我。”罗恒呆愣在浓重的夜色里。怀疑就像是藤蔓一样顽固的生命,一旦落下种子就难以根除。

秦淮河两岸,花枝巷与江南贡院隔水相望。

月心楼华灯初上,二楼茗津的房间却隔绝喧嚣,静得像间闺房,倒不像头牌的住处。正对秦淮河的木窗被打开了个缝,凉风吹起层层纱蔓,叶白轻手轻脚地跳进来,走到床边,见茗津似猫一般缩成一团沉睡着,手中抓着一只舞乐貂蝉面具半遮脸庞。

她的美极富攻击,睡颜却很天真。今日一定是早早喝醉了,盛装未解,和衣而卧,凤尾裙紧缚住温暖柔软的胸口。酒会令男人想到女人?是否会令女人想起男人?他除去外衣和靴子,钻进暖香的被子里,从身后将她整个人拥入怀中。感觉到脸颊上的啄吻,茗津迷煳着睁开眼睛,见是叶白便往他胸口钻,不忘嗔怪:“你名白,心倒是黑的。这回又是跟谁厮混去了?”叶白浅浅一笑:“男人。”“哟,转口味了?”“我对他隐瞒真相,还送他去了地狱。不过,我会带你去天界。”叶白将玉簪插进茗津发髻间,抛开她手中碍事的面具,狭长的双眼藏着火一般的热情。他找她一定会做一件事,一件能令她快乐、他也愉悦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