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33. 心声(第2/3页)

他要让自己的内心激动起来。要用激情来熄灭理智那微弱、阴险和恶毒的火焰,这样穆希廷就可以在社会中消融,可以摆脱罪孽。有时,他觉得自己多年来都沉浸在罪孽中,他也为此对自己生气,但这样的情况还是很少发生的。他觉得过去心里更多的是仇恨,而现在他在为仇恨寻找宣泄的目标。在哈塔伊迫害我们同族人的是法国人,在背后捅了我们一刀的是阿拉伯人……不,不,他更恨犹太人和共济会会员。他想起在工程师学校的时候,班里有个犹太同学。第一眼你会觉得他是个好人,因为考试的时候他会帮人作弊,平时会毫不吝啬地把自己的作业拿去给那些偷懒的同学抄。但是穆希廷现在明白他所做的一切都是虚伪的。然后他想到了共济会会员,所有的共济会在把他们的商品捐给百姓之家以后就关闭了,但这并不表明所有的共济会都停止了活动……每每想到共济会他都会想起雷菲克的哥哥奥斯曼,他想奥斯曼肯定是一个共济会会员。因为他身上具备共济会会员的所有特质:他自以为是,是个成功的商人,他有符合花花公子身份的优雅,他的手总是干干净净的,他的谈话总让人想起肥皂的味道。然后还有阿尔巴尼亚人和切尔克斯人,他们正如马西尔•阿勒泰勒说的那样,是些渗透到国家内部的危险人物。另外还有库尔德人,然后,当然就是共产党人了。

他突然张大嘴打了个哈欠。然后他又深深地打了个哈欠想道:“我大概是疯了!我这是怎么了?我变成一个什么人了?我成了一个泛突厥主义者。尽管我还不全是,但我会是的。怎么我就变成这样了?”那天晚上,泛突厥主义者老师离开酒吧后,穆希廷又喝了一杯酒,然后没去妓院直接回了家。他想:“全是因为这个!如果我去了妓院,那人的话就会失去魔力。那样我就不会去杂志社,我就还是原来的我。那天我为什么没去妓院?因为,我喝了太多的酒。”他对自己的这个推理感到惊讶,因为他觉得这个推理不合逻辑。然后他想:“惟一对的就是,我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了!”他想起雷菲克去年秋天对自己说过同样的话。穆希廷想:“他在干什么?他在信上说什么农村的崛起。这跟我有什么关系!你与其忙什么农村的崛起,还不如关心一下泛突厥主义!……他不会关心的,因为他本来就不像一个突厥人。他也是一个花花公子。反正他的哥哥是个完全的共济会会员!”突然他对自己所愤怒的东西感到了一阵恐惧,他抬起了头。他看见对面书柜里父亲的照片,他明白自己对父亲的想法也改变了。他发现,父亲不再是个空度一生的可怜人,而是一个英雄,一个有信仰的战士,他还在谴责父亲没能参加解放战争。他不知道自己是真的在这么想,还是希望自己这么想。“两个都一样。最终我会习惯的!”说着他兴奋起来。是的,他会习惯的,他会习惯倾听心声、在社会里消融、用激情代替发了霉的意识。他激动地站起来,又开始在房间里来回走起来。

他想弄明白,成了一个好的泛突厥主义者会发生什么事情。“我会摆脱这种不幸福的状态,也不会沉浸在三十岁时自杀的荒唐想法里。我的生活会因此变得井然有序,我也将有自己的信仰!人们会尊重我!”突然他大声地说:“人们会尊重我!”他的眼前闪现出在厄土坎杂志社的情景。那里有几个小伙子,他们用敬慕的眼神看着马西尔•阿勒泰勒。另外还有一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人,他用怀疑的,是的,还有些鄙视的眼神盯着自己,他的眼神好像是在说:“你早干什么去了?为什么现在才想到要成为一个泛突厥主义者?”他想起了在贝希克塔什酒吧和自己见面的那两个年轻军人。他还没有跟他们谈及信仰的问题。他想:“还是让我先想好了再说!”他决定要认真地考虑这个问题。他又想到了关于哈塔伊问题的争论。马西尔•阿勒泰勒和一个年轻人反对和平解决,另外两个则说,如果是同样的结果,也就是说哈塔伊归属土耳其的话,那么反对和平解决有可能是错误的。穆希廷嘟囔道:“那么我对这个问题的看法又是什么呢?”在杂志社的时候,他什么也没说,有一两次轮到自己发表意见时,他说了些模棱两可的话。“现在我的观点是,马西尔•阿勒泰勒是正确的,或者说他的观点可以得到更多的敬慕,可以让年轻人激动起来。因为如果一句话足以让人激动,那么这可能比是否正确更重要。”他边走边用余光看了一眼报纸。他看到报上有这样一个大标题:“宣布在哈塔伊实行独裁统治!”昨天土耳其总理也在议会谈到了这个问题。他想仔细想想那里发生的事情,但是他所知道的就是哈塔伊是个独立的国家,那里要举行选举,选民登记时不同的派别之间发生了冲突。他对自己在这些问题上,在泛突厥主义问题上的无知感到惭愧,他重新坐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