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22. 日记本 Ⅰ(第2/3页)

12月17日周五

我在寻找以前的平衡。穆希廷曾经说过,我过去的那种平衡让我觉得幸福,但同时又让我变得麻木。我在办公室里勤奋地工作。

12月19日周日

现在是半夜三点。孩子突然哭了,我和裴丽汉都被吵醒了。裴丽汉哄孩子睡觉,我来了书房,因为我睡不着了。我在家里穿着睡衣到处转悠了一会儿,觉得有点着凉了。后来我换好了衣服,到楼底下往暖炉里添了一些煤,然后把书房里的小暖炉也点上了。做这些的时候,我一直在努力思考问题。但我的那些东西并不叫思考,因为我脑子里的东西全是图像而不是想法。下雨了,这两天一直在不停地下雨。当我想把自己的想法写下来时,脑子里出现的全是这些东西。我明天要去办公室。我读了日记。我跟穆希廷说自己在写日记时他几乎要笑出了声。我还告诉他我的生活脱轨了。一个夏天我都干了些什么?我去办公室然后回家!有时和裴丽汉一起去看场电影。我每天看报。看报的时候我想:不知道我读到的这些东西会对我的生活产生什么影响?每天早上,我都是抱着这种希望去读报的。我想也许会爆发一场世界大战或是发生别的什么事情。其实我并不希望看到战争,我期待的只是可以改变我生活的一个事件,因为在自己的身上我找不到这种力量。其实我也不知道应该是什么样的一种变化。但我知道,自己现在的生活和一个有尊严的人是不相称的,这是一种麻木、糟糕、肮脏,充满了狭隘思想的可怜的生活。穆希廷说我应该幸福,因为我拥有所有的东西。他是对的!一想起这个,我就会脸红……但我还是觉得自己缺少一样东西。我叫这样东西是“平衡”,或是“和谐”,但是真正是什么我也说不出来。每每想起穆希廷说的“身在福中不知福!”我就很恼火……我在日记里写了这些,现在想天亮前可以读哪本书。也许我可以给奥马尔写封回信。

1937年12月22日周三

我在家躺了两天。我病得很厉害,发烧了。可能是周一那天着凉了。那天晚上从办公室一回到家我就躺下了,我的体温达到了39.5℃。昨天夜里也是那样,今天退到了39℃。我的眼睛在流泪,头很疼还咳嗽,我跟死人差不多了。裴丽汉害怕被传染,带着孩子搬到阿伊谢那里去了。我一个人待在这间卧室里。我连读书的力气也没有。我想读《忏悔录》来忘记自己,但是这本书只会让我想自己……我看了看报纸,看到报上说全国到处都很冷,议员的候选名单公布了,大风导致两艘船失踪。所有的消息我至少看了十遍。

12月24日周五

我的病还没好,烧一直没退。天天躺着,我的背都疼了。一整天我所做的事就是看报纸,然后就像奥勃洛莫夫[3]那样昏睡。我还在看伏尔泰和卢梭的书。我躺在床上,看窗外的树木和天空。一整天我就做了这些事……我为自己病弱的身体、麻木和正在腐烂的灵魂感到羞耻……

12月27日周一

早上起来量了体温,38℃。我曾经想:“周一上午可以去上班了!”我想自己已经无法忍受整天躺在床上的日子了,我要起来。我穿上了厚厚的衣服出去散步,一直走到了塔什勒克。外面的风还是很冷的。我看见了周一早上的尼相塔什。杂货店、蔬果店、上街购物的女士们、用人们、孩子们、树木、在我面前驶过的一辆辆汽车……我一直走到了马奇卡的有轨电车站。回来时我坐了有轨电车。快到家时,我看见了萨伊特•内迪姆先生的妹妹居莱尔。她在遛狗。看见她,我知道自己的表情变得有点奇怪,我仿佛陷入了一种焦虑、烦躁和紧张的情绪里。我的这种状态很糟糕,但更糟糕的是因为整个星期都没刮胡子,所以我的脸上长出了络腮胡。她问我:“您在留大胡子吗?”真主啊,这是多么荒唐的事情。为什么这样的事情会影响我?我在做什么?我有怎样的个性?我以前的平衡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