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第2/5页)

那齐士的心里也老在想着这个少年的事情,希望自己与这个漂亮、爽朗与可爱的少年结成朋友。他预料对方乃是与他处在相反的另一端,是自己的后继者,要是想把他拉过来,那就要指导他、启发他、提拔他,好使他有朝一日绽开出绚丽的花朵来。但是他却因自制而没有那样做,这是由于自己对许多动机的了解,尤其是厌恶束缚了他,阻碍了他,使他觉得自己不是常常喜欢学生或见习修士的那种老师与修士。即使目前,他也会时常为了那些中年修士对他的注意而引起反感,时常用无言的抵抗去面对那些人的亲切与阿谀。现在他更了解到那些伙伴的性情——他也钟爱美少年戈特孟那可爱的笑脸,想用温柔的手抚摸他的金发,一窥隐藏于其中的诱惑,但他却决计不做这种事。他除了是个当助教的教师之外,并无一般教师所有的正当职权与威严,他必须特别注意警惕于自己的身份,他已习惯于面对那些年长几岁的人,好像他也是二十几岁的人似的;他也惯于严禁自己对学生有任何偏护,对讨厌的学生都特别公平与照顾。他的服务是精神上的服务,以他的精神奉献给他严格的生活。他只有在不警觉的瞬间,才会夸耀自负,而陶醉于博学与聪明的欢乐中。不过,他与戈特孟的友情依然还是那样的充满诱惑,这种友情是危险的,在他生活的中心是不能有这种友情的。他生活的中心与意义是在精神上的服务,言语上的服务。为了他的学生而放弃本身的厉害还不仅是为了学生——平心静气而深思熟虑地以高度精神的目标作为指导生活的原则。

戈特孟在圣母泉修道院学校就读已一年多了,他在前院菩提树下与美丽的栗树下,和同学们游戏也不知有多少次了:不是跑,就是打球,玩官兵捉强盗与打雪球之战。现在春天又降临了,但戈特孟却越来越觉得肉体的倦怠,时常头痛,连校中的功课也是尽力应付搪塞而已。

有一天晚上,阿多夫(Adolf)同他谈了话。阿多夫也就是第一次同他打架的那个人,二人在这个冬天已开始念欧几里德的几何学了。那时正好是晚餐后自由活动的时间,可以在大寝室游戏,在自修室聊天,也可在修道院的外院散步。

“戈特孟,”阿多夫一面同他步下台阶,一面说,“我要告诉你一些有趣的话,不过你是模范生,你一定是想当主教的——你得先答应我,要对朋友有信用,绝不能告诉老师们。”

戈特孟一言不发,他知道与修道院名誉有关的事,与学生名誉有关的事,两者之间往往是互相冲突的。不过由于不成文的法规比既定规则更有实效,因此自从他当学生以来,他就不曾有过破坏规则与名誉的观念。

阿多夫边说边从大门走向树下。他所说的是指几个勇敢的朋友,连他在内,正想学前几代修道院的习俗,不当修士,溜出修道院,到村庄里去玩一个晚上,然后乘夜回来。这是件顶快乐、顶冒险的事,可是安分守己的人是不敢这样做的。

“可是那时大门已经关了。”戈特孟反对道。

当然,大门是会关的,但这也正是趣味之所在。有人知道从秘密的道路进来,没有人会发现,而且已试过不止一次了。

戈特孟以前就听说过“到村里去”的话。学生们这种乘夜出游,显然意味着一种神秘的享乐与冒险,而这正是修道院规则所严厉禁止的。然而他也了解,在这种禁止之下居然还有那么多所谓“安分守己”的学生肯去冒险,可见其中一定有些乐趣,而这些乐趣是借着一种冒险犯难的优越感而得到的。

他巴不得说不行,情愿回去睡觉。但他又觉得非常疲倦,觉得整个下午都头痛不已,真是难受。也许这趟冒险之行会有什么美妙与新奇的事,可以把头痛与忧郁,以及种种痛苦一起忘掉吧。夜里到外面去是秘密的,也是禁止的,不是很名誉的事情,但也许是一种解脱,一项体验。因此,当阿多夫怂恿他时,他犹豫了片刻,然后突然笑起来说: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