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二 勇猛地活着,像祥子一样

胡莎丽

我和祥子的缘分始于一次摄影约拍。

那是2012年的秋天,我突然想记录下自己平淡的生活,于是通过网络找到了祥子。这是我第一次知道有一种叫“跟拍”的职业,也是我第一次见到祥子,一个九〇后的水瓶座女孩。她有着高高的鼻梁,和像小鹿一样明亮的眼睛,左肩锁骨下有一朵红色荷花文身。

那是我参加工作后的第十个年头。和很多身边的人一样,我拿着并不算丰厚的薪水,一边努力工作着,带着安于现状的沾沾自喜,一边梦想着自由。而那时才22岁的祥子,早已走上了我梦寐以求的自由之路。喜欢拍摄又喜欢四处行走的祥子,不仅通过拍摄养活了自己,而且还独自一人走遍了国内32个省市自治区,以及尼泊尔、泰国、越南、柬埔寨、马来西亚等数十个国家……

如果祥子就这样一直行走下去,或许还不足以成为传奇。而这个转折点,出现在2013年的秋天。

终南结庐

2013年10月,我邀请好友祥子去山上小住。这座山有一个久远的名字——终南山。而山的深处,有友人建的道场,只接纳有缘人的到来。

在我意料之中的是,祥子一入终南,便喜爱得不舍得离开。而在我意料之外的是,她真的留了下来,没有再离开……

我爱终南山,爱它的云烟袅袅,爱它的山林蔚蓝,爱它的厚重、博大、包容、神秘,爱那千年以来栖居其间的灵魂……虽然我也曾无数次升起过要在这里栖居的念头,但放不下俗世种种,念头也终不过只是念头而已。

祥子的行动速度却快得惊人。我们所认为的种种困难,在她眼里都不过是现实施加的“障眼法”。想到了就立即去做,要做就尽全力,任何拐弯抹角或拖泥带水,都不是祥子。

后来她在终南山脚下租了一座农家小院。那里有一间不到二十平方米的、连村妇都不愿意住的土坯房,除了一堆废柴一无所有,她却当捡到宝一样。她亲手为她的小院糊泥巴墙、扎篱笆、铺地面、装窗户,像蚂蚁搬家一样往里面添加她喜欢的各种物件,往小院周围的土地里撒上各种种子……在她的亲手创造下,原本破旧的土坯房渐渐有了生机与模样。屋外有大片桃林,屋后有潺潺流水。在终南山这个宏大背景的衬托下,祥子的小院在一片绿色里露出土黄色的一角,显得渺小而温馨。远远看去,有种让人心疼的暖。

老灵魂

2014年的夏天,我和祥子相约同游武当山。原本打算在武当山待五天,结果第三日我们便匆忙折返回了西安。只因与武当山相比,祥子愈发觉出终南小院的好。

我的大段童年也曾在乡下度过,独自在云、川、藏旅行时也曾借宿于各种农家,但祥子的土坯房,仍可列为我住过的最简陋的房子。炎热的七月的晚上,没有水,没有电,甚至没有风。我和祥子并排躺着,聊着人世种种。为了扩大房子的空间,祥子砸掉了屋里的炕,剩下能睡的只有那张半废的折叠床。若是翻身动静过大,它会马上给你一个亲吻大地的惊喜。因为我的到来,祥子把那张唯一的折叠床让给了我,而她自己则将几个蒲团简单拼在一起,算是床了。

屋顶的黄土时不时扑扑簌簌地砸在我的脸上,蜘蛛在角落里默默织着网,一些夜精灵在四围窸窸窣窣地活动着,有老鼠,和不知名的各种小虫子。小屋的门因为太破旧,锁不上,我们用张木桌子顶在门后。其实这一举动纯粹是心理安慰,若真有歹人,真是半点用也没有。不远处,火车与铁轨撞击发出的“哐当”声不时传来,在夜里显得格外韵律鲜明。我一时有时光交错之感,仿佛自己早已是这片土地上的老灵魂,在这样的夜晚又活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