器具

直到坐上回宫的马车, 商姒都有些神情恍惚。

她被迫在血书上签了字, 但她知道, 一旦顺着他们反了, 那便是万劫不复。

那时候, 所有人签字之人一个也别想活, 甚至长安都会保不住,万一她又落入敌手, 等待她的是什么, 她不敢想。

商姒坐在马车中, 脑子转得飞快, 疯狂地思考着对策。

如何阻止他们?如何让两方都不受到伤害?

“陛下。”

“陛下?”

“陛下!”

宋勖的三声轻唤,终于让商姒回过神来,手上的笔啪地摔到御案之上,落下一团黑乎乎的墨汁。

宋勖悄无声息地皱了皱眉, 关切道:“陛下想什么这么入神?不如与臣说说?”

此刻,商姒坐在御书房的御座上, 一场暴雨过后, 朝阳透过窗棂落在殿前的金阶上,殿外是花香鸟语, 似乎一切太平。

再太平, 都是掩藏在阴谋诡计之下的表象。

商姒拿过帕子, 把面前的墨汁抹掉,低声道:“朕只是忽然想到,许久未曾出宫了, 昨日去陆府一趟,朕瞧着集市颇为热闹,就想到那些流落在宫外的日子。”

宋勖微微一笑,“陛下这是想出宫玩耍?”

“朕可以么?”

“自然是可以。”宋勖抚着胡须,沉吟道:“只是要带上那些侍卫,外面鱼龙混杂,臣担心有人会对陛下不利。”

商姒点头,对一边的姣月使了眼色,姣月连忙去吩咐侍卫了。宋勖这才满意,但他今日也能察觉到商姒的不对劲,还想叮嘱什么,商姒又笑道:“眼下到午膳时间了,先生留下来陪朕用膳吧。”

宋勖连忙抬手道:“臣万万不敢逾距!”但再抬头时,商姒已经吩咐宫人搬来桌椅,宋勖只好勉强从命。

商姒面对着满桌美酒佳肴,忽然没了胃口,索性自己提壶甄满了酒,仰头喝了一杯又一杯,宋勖眸子微闪,“陛下可是心情不好?”商姒抬眼瞧他一眼,笑道:“朕可没说。”她夹了青菜,勉强吃了几口,又放下筷子,看宋勖久久不吃,催促道:“先生是要朕亲自为你布菜么?”宋勖这才开始动筷。

用完午膳,便到了午休时间,商姒却趁着这个时间出了宫,径直去了沈府。

沈恪刚刚从老友去世的悲痛中走出来,儿子又不在身边尽孝,独居在府中,万分孤独,商姒与沈恪相对坐下,商姒开门见山道:“沈卿当真想好了,为了朕,真的要与他们一起胡闹么?”

沈恪重重叹道:“实不相瞒,臣觉得此计是铤而走险,更何况,臣的儿子已随大将军出征,臣又怎么狠得下心来。”

“那沈卿……”

沈恪陷入沉默。

连沈恪都没有办法,商姒忧虑更甚。与沈恪作别后,她便沿着游廊,匆匆离开,跨过拱门,途径一素雅小屋,鬼使神差的,商姒驻足道:“这是哪里?”

管家答道:“这是公子的书房。”

商姒点了点头,忽然抬脚往那书房走去。“陛下!”管家阻拦不及,又被商姒身后的侍卫以眼神警告了一遍,只好默默退到一边去。

商姒跨进书房,因书房太久没进过人,桌案上都蒙了一层灰。可见沈熙不喜下人擅自进来打扫,商姒的目光扫过书房内古朴典雅的陈设,不由得微微一笑。

沈熙从小就饱读诗书,琴棋书画更是一绝,他的书房珍藏了很多奇珍异宝,甚至有失传已久的孤本。商姒摩挲着桌台,看向桌上精致的笔架山,那几只较粗的狼毫上落的灰比较少,看来他作画更甚写字。

平时也看不出他有这样的雅致。她以为,沈熙镇日忙于巴结讨好迟聿,在朝中奔波不休,看来她对他所知甚少。

商姒抬头,目光便凝在了那挂满画卷的架子上。

想知道他平日都画些什么。商姒上前,踮脚去取最上面的画,身子却忽然不稳,撞得那架子一晃,上面好几幅画都劈头盖脸的砸下来,砸得商姒捧头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