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第6/7页)

忠雄马上联系了厚子的娘家。她的父母已经知道了整件事情,好像厚子给他们打过电话。这样的婚姻生活早厌倦了,我要和那个人离婚——厚子这样对她的母亲说。问她在哪里也没回答,似乎她并不想回家,只说了一句“以后要随心所欲地生活”,便挂断了电话。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忠雄一直在等待厚子回来。他对妻子平时的活动地点及朋友圈子一无所知,就算想出去找也无从下手。终于,他想到厚子很有可能已经把户籍转走,从档案材料里或许可以找出她的新住址,便去户籍管理处询问,结果却被告知了一个惊人的事实:厚子瞒着他提交了离婚协议书,如今已然生效。

当然这并不合法,撤回离婚的手段也不是没有,但那时的忠雄已经放弃了。一天夜里,他这样对博美说:“没办法,这样的妈妈你还是把她忘了吧,就当她从来没存在过。”这句话博美也表示同意,点了点头。厚子离家出走之前,她一直都在近处观察父亲的苦闷,甚至觉得事情变成这样反而更好,如此一来父亲便可以松口气了。

厚子的事立刻传开了。博美去学校时被同学嘲笑,也不知是谁最先说出口的。在他们嘴里,她成了妓女的女儿。即便如此,还是有人保护她,比如押谷道子。从小学开始就与她很要好的道子还是一如既往地来她家里玩,也邀请她去自己家。毫无疑问,道子肯定也因为这样遭到了大家的排斥,但她并没让博美知道。

班主任苗村诚三也站在自己这一边,让博美感到安心。他一直都关注着博美,发现她的校服好几天都没有洗,跑去问忠雄的就是他。得知厚子出走,他还常常到家里来看望她。他的年纪大概过了四十,但长相和身材完全没有中年的颓势,言行也很有活力,博美很崇拜他。因为他曾经在关东地区上大学,所以说的是标准的普通话,这也令他平添了几分魅力。

虽然在苗村等人的守护之下,博美平静安稳的生活却并没能维持多久,一个更加致命的噩梦正朝她袭来。

一天,忠雄外出去当铺了,博美正在家里看店,两个穿着西服的男人走了进来。男人来这种店本身就很稀奇,而且这两人看上去都不是什么好人。

其中一个人问道:“你爸在吗?”博美回答说“出门了”。“那我们就等他回来。”对方往给客人准备的椅子上一坐,开始抽烟。两人的眼神如同舔舐着博美一般,来回在她的脸和身体上游走,又低声嘀咕了些什么,露出一丝颇有深意的坏笑。

没多久,忠雄回来了。看到那两个人,他也感觉到事情可能不一般,表情严肃起来。

“你去里面。”博美被这样一说,便进屋去了。但也不可能放心,于是在一旁偷听,然而偷听到的对话是如此令人震惊和绝望,几乎令她当场晕倒。男人们是来追债的。当然,借钱的并不是忠雄,而是厚子。离家出走的前几天,她偷偷拿了忠雄的印章,出去借了一大笔钱。虽然忠雄一直强调自己不知情,但对方并不买账。

那天晚上,博美难得地看到父亲喝醉了。他灌着廉价威士忌,大声嚷嚷着什么。他原本就不能喝,不一会儿就跑到厕所呕吐,随后又在那些污秽的包围中昏睡在地,脸上还挂着泪痕。

放高利贷的男人每天都来,目的其实是博美。“如果不能马上还钱,就把女儿交出来。”他们这样逼忠雄。有一天,博美正走在放学回家的路上,一辆车靠近她身旁。车子保持着和她步行一样的速度,副驾驶的位置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我送你,上车。”博美感觉到危险,立即跑开了。车并没有追上来,可恐惧已经贯穿她的全身。回到家后,她把这件事情告诉了忠雄。他什么都没说,只是之后的表情一直都很阴沉,似乎在考虑什么。博美觉得,他是在思考渡过难关以及活下去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