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十里莲塘仙侣舟(第2/3页)

褚仁想着,侧头冲傅眉一笑,恰好傅眉也转过头来,温润一笑。

“若我真的是三十八岁便走了,你怎么办?”褚仁不无担心地问道。

“我去找你!”傅眉的语气反而是轻松的,就像是说要去几条街之外的褚仁宅子一样。

“茫茫人海,就算你能找到我的时代,又怎能找到我?”

“有傅氏书法的地方,必定有你,对吗?”

褚仁笑了,普天之下,能一眼分辨傅山书法和褚仁代笔的,除了本人,应该只有傅眉一人而已吧?

“应该是吧……总归会被这个缘分羁绊着,恐怕也脱不开了。”

若在往常,褚仁提到死,傅眉总是要嗔怪的,今天却不同,问道:“说说你以前的事儿给我听听吧!”

以前的事儿吗?褚仁有些恍惚,那些褪色的记忆仿佛已是前生的残片,丝丝缕缕结成一团,没个头绪,不知从何说起。

褚仁沉吟了半晌,方才说道:“也没什么……母亲多病,父亲带她四处求医,不慎出了车祸,双双去了……那年我才十二岁,叔叔便带着全家住到了我家,也接管了父亲的生意。我父亲的一切,就顺理成章地,都成了他的……后来我在拍卖行看到了爹爹写的那副李梦阳的诗,便被拉到这里来了……”褚仁语声很干涩,像是不愿意回忆。

“你叔父……待你不好吗?”傅眉问道。

“也不算不好,衣食住用都很周到,只是不怎么交流,冷淡而客气。”褚仁顿了一下,似乎不知道怎么措辞,“就像……住在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不像阿玛和爹爹这样……”

“你不喜欢他?”

“嗯。”褚仁点点头,随即又补充道,“谈不上喜欢和不喜欢,我只是宁愿一个人住,也不愿意看到父母起居坐卧的地方,布满了外人的痕迹……”

“若我去找你了,你可不能忘了我……”

褚仁伸开手掌,让傅眉看他指尖的薄茧:“只要我还能提笔写字,只要我还记得汉字,便不会忘了你。”

两人回到家中,便听到下人来报说,亭林先生的家下人来送信,正在堂中候着。两人不及换衣,便匆匆迎了过去。

顾炎武这些年来也是四处云游,足迹遍及大江南北,但凡路过山西,必来和傅山一聚,最近几年寓居陕西华阴,住的近了,但走动却少了,两人常常以书信往来,或以诗词唱和,倒是很少见面了。

那顾家的下人是个三十来岁的朴讷汉子,见过礼之后,便直愣愣地说道:“我家先生交代了两件事,一个就是傅先生买给我家先生做妾的那个静乐女子,我家先生已经把她另嫁了,又过继了侄子做儿子,详细因果,都写在这里了。”说着,便递给傅眉一个折子。

傅眉双手接过,便转手把它交给了褚仁。

那汉子又道:“第二件事,是我家先生听在京里做官的外甥说,今上要开‘博学……宏词’科,广纳……那个贤才,给事中李宗孔、刘沛先已经举荐了傅先生,我家先生也在被举荐之例。我家先生说了,誓死不会仕清,若清廷以死相逼,他便唯有一死而已……特让我来报个信,让傅先生心里有个底,以便早作打算。”这番话里面,有些文绉绉的词儿,他便说不利落,可见是生背下来的。

送走了顾家下人,傅眉微微蹙起了眉头,“这博学宏词科,你可知道?”

褚仁点点头,傅山一生有三件大事:伏阙鸣冤、朱衣道人、博学宏词。第一件事褚仁没有亲历,第二件令褚仁十二离晋,十八归还,六年间结下了一段血浓于水的父子之缘。这第三件,算来也该到时候了。“我知道,根据记载,爹爹、你、莲苏、莲宝一起上了京,在京里过了一个年,便回来了,有惊无险。”

“那……”傅眉眼中忧色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