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方外不娴新世界(第2/4页)

傅山看到褚仁微微张着嘴,一脸惊讶的表情,问道:“你也觉得难以置信吗?即便是后世,也没有这样的说法和情形?”

褚仁点点头,“有是有,有这个说法,但对于这个时代来说,不大可能吧?”褚仁不知道怎么解释,封建社会是集权统治,并不是自由经济,也没有完整的金融体系,通过金融手段去控制大清朝的经济命脉,似乎行不通吧?褚仁又补充道,“我也不太懂,总觉得似乎超前了些……”

“亭林真是个妙人,奇思妙想,往往出人意表……”傅山感慨道,“不过,管仲的‘求鹿于楚’和‘菁茅之谋’两计和亭林此策,颇有相通之处……”傅山一面说,一面用手指在桌面轻轻敲击着,像是击节赞叹。

褚仁的视线被傅山的动作所吸引,蓦然发现,桌上叠放着一幅绣品,浅青的缎子上绣着黑色的小楷。自来拍卖行中书法绣片便不多见,而这幅绣品,看上去绣工上乘,那笔楷书又像是傅山手迹,褚仁不由得看直了眼睛。

傅山见褚仁盯着那绣品看,便展了开来,说道:“这是眉儿的母亲绣的《观音大士经》。”

褚仁眼睛一亮,这绣品,他早就听傅眉说过,但被傅山奉为珍宝,一直无缘得见,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那字,想必是傅山年轻时所书,端庄秀丽,清雅大方,看上去倒有几分像是傅眉的笔体。依稀可见大明末年的傅山,依然保有明朗而积极的心境。那绣工,恭谨整齐,纤毫毕现,不细看,倒像是写在缎子上的一般。

褚仁默念着那上面的字:“南无观世音菩萨。南无佛。南无法。南无僧。与佛有因。与佛有缘。佛法相因。常乐我静。朝念观世音。暮念观世音。念念从心起。念佛不离心。天罗神。地罗神。人离难。难离身。一切灾殃化为尘。南无摩诃般若波罗密。”

念着念着,褚仁心头突然一片空明,似乎多日以来的抑郁瞬间便卸下了,那种畅快淋漓的感觉,像是重又获得了新生。

从傅山房内走出来,褚仁才蓦然想到。这绣品是傅眉母亲最重要的遗物,傅山从不轻易示人,今天这是为什么?突然拿出来给顾炎武看?莫非……顾炎武和傅眉母亲有什么关联吗?

接下来的日子,和以前一样,褚仁白天去药店做事,晚上回到自己的小院。其间顾炎武经常过来,每次来,都和傅山在室内密谈两三个时辰。

有一次,傅山拿出了个记账的方案,让褚仁交给药店账房试用。褚仁略看了看,见是把全部账目划分为“进”、“缴”、“存”、“该”四大类,称为“龙门账”,想必又是顾炎武和傅山的发明。

唯一和以前不同的是,傅山有事没事就往褚仁小院这里跑,或品茗、或论诗、或下棋……即便什么事儿也没有,也要捧着一卷书,到褚仁这里读。

其实傅山自丧母之后,心情也同样郁郁,陪着褚仁,一方面怕他寂寞,一方面也是填满自己心头的空虚。

夏日天长,每到傍晚,父子两人常常在院中谈艺论文,从黄昏直说到繁星漫天,两身孝服,像是两抹霜,在夏夜中固执的孤寒着。一个为孝,一个为情,互相慰藉,互相排解……有时候天晚了,傅山便住在这里。

刚一入秋,傅山便兴冲冲的对褚仁道:“爹爹要去登岳访碑,你陪着爹爹可好?”

“爹爹您还真是想起一出是一出,怎么就突然想着要去访碑了呢?”褚仁没有在意,随口应道。

“爹爹昨夜做了一个梦,梦见一块碑,碑上有个‘茙’字……”傅山说着,便提笔写下了这个字。

“这字儿怎么念?是什么意思?”褚仁问道。

“念‘戎’,就是蜀葵。”傅山一边吟咏,一边提笔写下一首诗,“古碑到孤梦,断文不可读[3]。茙字皦独大,梦逥尚停睩。醳名臆蕚草,是为葵之蜀。炎汉在蚕丛,汉臣心焉属?奉此向日丹,云翳安能覆?公门虽云智,须请武侯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