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声(第2/3页)

他住了一个月医院。当他回到家时,他发现莎玛、坎姆拉和米娜重新粉刷了楼下的墙壁。地板被重新油漆上光。花园里鲜花绽放。他深为感动。他写信告诉阿南德,他直到那时候才意识到自己有一座怎样美好的小房子。然而写信给阿南德,就像带盲人去看风景一样不起作用。

由于被禁止爬楼梯,毕司沃斯先生住在楼下。这带给他新的耻辱,因为厕所在楼上。下午强烈的阳光使人很难一直待在楼下,即使莎玛在窗户上安装了遮阳篷也无济于事,阳光依然刺眼,而炎热几乎让人窒息。他知道自己的心脏随时会发病,他感到害怕。他为自己的心脏害怕,为阿南德害怕,为五年之期害怕。他一直给阿南德写轻松愉快的信。在隔了很久之后,阿南德回信了,他的信写得冷淡、简短、空洞而拘泥。

不久《特立尼达卫报》开始只支付毕司沃斯先生一半的工资。不到一个月,他就回去上班,他爬《特立尼达卫报》报社的楼梯,爬他卧室的楼梯,开着他那辆总是出毛病的老普莱菲特,风雨无阻地采访岛上的各个地方,然后挥汗如雨地赶写文章,以期给沉闷的主题带来一点愉快的色彩。他把这些文章寄给阿南德,阿南德对此却不置可否。似乎是因此为自己的文章而羞耻,毕司沃斯先生便不再给阿南德寄送。他变得懒散。他的脸变得浮肿。皮肤变得黝黑,不是那种自然的黑皮肤,也不是因为日晒造成的黑,是一种似乎从皮肤里面透出来的暗沉,好像皮肤是透明的黑色胶片,下面的血肉瘀伤而且败坏,那种腐败正上升到皮肤表层。

有一天莎玛接到另一个口信。当她赶到医院时,她发现他的状况相当严重。她几乎不忍心去看他脸上的痛苦,而且他不能讲话了。

她给阿南德和赛薇写信。赛薇两周后回信了。她会尽快返回家。阿南德写了一封奇怪、感伤,毫无用处的信。

六周后毕司沃斯先生回到家里。他再一次住在楼下了。现在每个人都已经习惯他的状况,因此没有像之前那次一样做欢迎他的准备。墙上的涂料还是新的,窗帘也没有换过。他不再抽烟,他的胃口有了改善,他因此误以为自己惊人地痊愈了。他给阿南德写信,警告他不要吸烟。他继续描绘花园和给他遮阴的树,他们都把这棵树称为他的“荫之树”。他的脸更加浮肿,甚至变得肥大,脸色更加黯淡,而且体重开始增加。等待着赛薇,等待着阿南德,等待着五年期限的来临。他变得越来越焦躁不安。

随后《特立尼达卫报》解雇了他。报社给了他三个月的时间离职。毕司沃斯先生需要儿子的关心和愤怒。在这个世界上他没有别人可以听他抱怨。最后,他没有顾忌阿南德的痛苦,在黄色的打字机上写了一封歇斯底里的满是牢骚的绝望的信,信中没有再提及那棵荫之树、玫瑰、兰花或者安祖花。

三周之后他没有收到阿南德的回信,于是他给殖民地办公室写信。这终于促使阿南德给他回了一封短信。阿南德说他想要回家。立刻,债务、心脏、解雇和五年的期限都已经不重要了。而他准备再次借债让阿南德回家。但是一切安排都成了泡影。阿南德改变了主意。毕司沃斯先生从此再也没有抱怨过。在信中他又变成那个提供安慰的人。很快,《特立尼达卫报》就要付给他最后一笔薪水了,五年的债务期限也即将到期。

最后关头,一切似乎都有了转机。赛薇回来了,毕司沃斯先生就像看到她和阿南德一起回来那样欣喜地欢迎她。赛薇找到了一份工作,薪水丰厚,比毕司沃斯先生能得到的任何一笔薪水都高。一切都水到渠成,毕司沃斯先生刚刚停薪,赛薇就开始工作了。毕司沃斯先生给阿南德写信说:“在这之后你怎么能还不相信上帝呢?”他的信充满了喜悦。他享受着赛薇的陪伴。她学会了开车,于是他们一起去远足。她的聪慧令人惊讶。他种了一棵蝴蝶兰。他的荫之树又开花了,生长得这样迅速的树能开出这样甜美的花朵,不是很奇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