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谁是结局谁是因(五)(第2/3页)

若他不是事先以脂粉遮脸而现身,只怕但凡他不张口,再无人会将他与卫尽倾联想到一处。

众人怔怔瞧着他。

所有人都正在心里不约而同想着同一个问题:他脸上的那道伤疤,难道……

一直委顿在地不发一言的贺修筠忽然道:“我记得咱们十二岁的那年贺春秋牵回来两匹好马要送给咱们,一匹温驯一匹烈性,你主动要那匹烈马,因为怕我性子野,骑着那匹烈马会出事。可我一贯争强好胜,见你要,就非要跟你争,你什么事总会让着我,那件事到最后果然也一样,我心里得意,约你赛马,路上果然就出了事,你为了保护我,最终被烈马给踢得滚落到地上去,脸狠狠的砸在了路边的大石头上,半边脸的骨头都碎掉了。后来虽说骨头长好了,你的脸却再也好不了了。我那时候为此伤心却也不敢让你看到,偷偷躲在被窝里也不知哭过多少个夜晚。”

随她话语,卫飞卿仿佛也回想到两人少年时光,一时连目中那始终难以掩藏的杀意也淡下两分去,柔声笑道:“你白日里眼睛肿得像两颗核桃,我自然知道你偷偷哭。虽明知此事不该你内疚,我却也不知该怎生安慰你,只好让厨房日日都做你喜欢的点心给你。”

贺修筠手中还捏着最初丁情偷袭卫飞卿时她拿在手中的弩箭,望着卫飞卿温柔神情,忽地话锋一转:“那件事你若从一开始就存了心要毁自己的脸,你会如何做?”

卫飞卿笑道:“我会顺理成章先摆出为你好的姿态去求那匹烈马,因为我知道你必定不肯服气,也必定要因此把那烈马争到手中。我会率先规则好咱们赛马的路线,包括什么地方适合出事,什么地方出事一定能毁掉我的脸,然后到了那地方我会暗中将一颗石子打在烈马的腿上,它受了惊必定要令你陷入危险的境地,我自可借着救你的机会令自己重伤。”

贺修筠道:“你那样做了吗?”

卫飞卿道:“做了。”

此言一出,场中一片寂静无言,半晌才听万卷书哑然道:“你真是疯了……”

旁人或许不知,但清心小筑委实没有一人能忘记卫飞卿当时的惨状。他重伤的又岂止是一张脸而已?他浑身十余处骨折,连肋骨也断了两根,当日情形若稍有差池,那断掉的肋骨插入他肺腑之中,今日他又岂能好端端站在这里轻描淡写讲述这一切?

贺修筠有些茫然道:“你若担心你的脸,你有一万种法子可以不动声色毁掉它,何苦要选择最冒险的一种?难道就为了令我不好过?”

“自然不是。”卫飞卿笑了笑,“令你内疚,我心里也委实好过不了,可唯有将你牵扯在内,将祸事的源头安插在你的头上,我才能从贺春秋与卫君歆的怀疑中脱身。我自然有一万种法子可以毁容,可你不知你的父母对我防范有多严密,其时我孤立无援,不得不十二万分的小心谨慎,那时又正值我容貌长开、与卫尽倾越长越像令得他们担忧不已之时,我那么凑巧毁了容,你说,那事故若当中有任意一丁点可能与我本身扯上关联,我还能轻易的脱身?”

贺修筠瞧着他,只觉心中一阵阵发冷:“他们担忧你的长相……你便主动替他们荡平这层忧虑?你可真是……温柔体贴。”

“你不明白我当时内心有多么害怕。”卫飞卿柔声道,“在咱们爹娘的密室之中,娘亲收藏了一副卫尽倾的画像,那画像被我看到了,我再对照铜镜中我自己的脸,从此夜不能寐,没有一刻不担忧将我照顾得无微不至的爹娘有朝一日悄无声息就让我从这世上消失,让我连伤心害怕都来不及……当然那时我还不懂事,才会有这样让爹娘寒心的想法,如今我自然知晓了,爹娘在我幼时不曾杀我,那时候自然也不会杀我,他们至多……我若没有‘被你’毁掉容貌,他们也就再行找个机会毁了我的容貌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