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西望明月忆峨眉(下)(第3/4页)

如此而已。

卫飞卿听得一时哑然。说穿了,这两个夜止小儿啼却又美丽无比的名字,不过是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毕生求而不得的爱恨交织罢了。

又想到一事,卫飞卿不由问道:“你曾说这两个名号早于关雎,那你可从你义父处听到过这一段经历?他如何认识我娘?他们又为何创立关雎?”

并非他好奇心重,实是不愿放过任意一点与爹娘昔年旧事有关的线索。更因他隐隐知道,即便当真回清心小筑向贺夫人求证这些事,恐怕也到不得太多实情。

他至今还记得十年前自段须眉处听来的那些事,多是卫君歆与池冥一起时的一些小事,又或是她后来如何绝情。如今想来,并无太多可循之处。

段须眉点了点头。

“但并非自我义父处闻得。”回忆片刻,段须眉道,“我幼年对你、对卫君歆讲的那些,多是我义父醉酒之时所言,他清醒的时候从不与我说这些。后来我义父……我向师傅问及此事,他这才完完整整将那段旧事讲给我听。”

“等等,”卫飞卿插口道,“你义父同你师父?杀圣与音贤竟是旧识?关系尚还十分亲近?”

若不亲近,傅八音何以得知连段须眉这义子也不知的池冥年轻时情事?

但他转念一想,段须眉自幼长于关雎,傅八音又十分神秘,他若非与池冥识得,又从何处去收段须眉当弟子?只是池冥声名太盛,总叫人感觉这样一个人必是孤家寡人,这才让他一时未能想到那处去罢了。再往深处想,段须眉为何会成为池冥的义子?若他当真是那位的儿子,却又长于关雎,这里头的内情那就比他想象中还要更复杂了。

段须眉却只点了点头,续道:“我义父年轻时分外困顿,空有一身武艺,却不知如何营生,后来便干起收人钱财替人买命这买卖,最初不过求个温饱。至于为何选了这行当……或许我义父那个人,天生就当不了好人罢。他便在那时候遇到卫君歆,两人不但是同行,还三番两次撞在一起,后来二人意气相投,便起意联手。据说那时为了取个好听的名号,我义父被卫君歆折磨得十分惨烈……关山月与峨眉雪这两个名号,是有一次两人接下一桩买卖,前往关外杀人时遇到我师父,由我师父为他二人所取,我师父说,这两个名号取自那句‘西看明月忆峨眉’,具体的却也未说太多。往后几年,天下刺客渐以这两个名号马首是瞻,据说两人都不是喜爱收敛的性子,又不耐烦走到哪都被人拦截围观,这才纠集了一帮以杀人为乐事的亡命之徒成立关雎。”

将他这段话反反复复在心中咀嚼数遍,卫飞卿心下若有所悟,抬眼瞧段须眉,却见他明显沉湎那段并不属于他的往事的模样,不由问道:“你为何要将这些事告知我?”他适才问这问题,其实并没想会从他口中得到答案。

段须眉有些奇异笑了笑:“此番我遇到你之前,这二十年都只当这两人当真是少年时有缘相识,后来又因情决裂……可最近我不由自主开始怀疑,当年卫君歆真是‘无意’中结识我义父?真是随随便便就成立了关雎?我突然之间也想要知道了,我义父当年究竟是过得随心所欲,又或者遭人算计与蒙蔽。”

卫飞卿闻言叹了口气。

这话说的,倒似他那个温柔可亲和和美美的娘亲比杀人无数的杀圣要更坏十倍似的。

但他这个时候却还找不到理由来反驳。

此时天色已暗,卫飞卿便起身当先朝着那片不知隐藏了何种算计的庄子走去。

段须眉站在他身后看着他。

他少有看着人的时候。但他却情不自禁总想多看前面那人几眼。

只因他反常的说这许多,还有另一个他没有说出口的理由。

无论十年前卫飞卿初次得知他母亲并非他想象中那般,又或者不久之前在地宫中知晓贺春秋隐瞒更多,他始终有些惊讶、却随即便理解宽容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