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我们又看见那艘怪船了

“那是第一个!”水手长老马斯特斯说。我走上甲板时在大厅门口碰见他,维斯顿已经将这个坏消息告诉他了。“下一个将是斯托克斯师傅,然后也许,就该轮到你或谁了,霍尔丹少爷,因为看见过亡灵之船之后,我知道,我们全都在劫难逃!”

我没理会这个迷信的老水手不吉利的预言,但是正当我径直向船桥走去,打算告诉艾坡加斯船长和其他人发生了些什么事情的时候,我禁不住想:这真是奇怪了,就在幽灵放弃他瘫痪身体的那一刻,可怜的杰克逊本应当记起来,我曾经看见过这艘遇险的船,还有我告诉船长我曾经在船上看见过那艘神秘船只的话语!

福塞特先生,或者别的跟他在一起的什么人,一定就在这个可怜人遭遇到他那可怕的意外之前,在锅炉舱记下了这段故事。尽管我可以肯定,在下午早些时候,当那船靠近我们的船尾想和我们联络的时候,他一定透过船舱的舷窗看见过这艘船,它就在他的铺位正对面。而那时的他头脑恍惚,神志不清,莫名其妙地把他所看见的“HMS奥罗拉”,与原来的记忆给搞混了:两天前日落时我见到过那条船,他先前曾听到过这事。

现在天快黑了,夜幕即将降临,而且再加上这位垂死的人所说的奇怪言语,和水手长紧跟其后对相同的话题翻来覆去的唠叨,我承认自己觉得很不舒服;刚才在船舱里目睹到那令人痛苦的场景之后,我的神经一直绷得很紧。而此刻迅即将我们笼罩的夜幕,不停冲刷的海浪发出的低沉咆哮声,以及船儿摇晃时如同疼痛的生灵一般发出的呻吟声,这一切全都令我浮想联翩,害得我在踉踉跄跄走过湿滑的甲板时几乎连自己的影子都害怕了;我脑子里一片混乱,直到走到了目的地——船桥。

“怎么了,我的孩子?”加里•奥尼尔问道。他正在跟船长交谈,两人在操舵室里查看着一张地图,从操舵室门口透出的灯光映照在我的脸上。“天啊,你看上去吓坏了,霍尔丹,好像撞见鬼了似的,真的!”

可我把发生的事儿说了之后,他的脸上立刻没有了嘲弄的神情,像个法官似的严肃地看着我。

“天哪,听到这个真让我感到遗憾,哎!”他的语气更加严肃了。“真的,过去他身子骨好得跟大象似的,可那场意外让他完了!他也许能活上一百岁,然后无疾而终,因为他是无辜的。天啊,我这辈子还从没见过哪个小伙子的胸部成了这样的啊!”

“可怜的家伙!”船长说道。“他像是在最后一刻突然之间就失去了知觉。我想你说过在刚才你下去看他的时候,他恰好起来了?”

“天啊,我是说过,先生;老天爷都不能否认,”爱尔兰人马上回答说。“不过我可从没说过他能痊愈,船长。可怜的人,他腰部以下全瘫痪了,而且还受了很多内伤,所以一开始我就跟你说他没法扛过去。只是因为他身板硬才挺了这么久,先生。换了别人碰到这事早就死翘翘了,因为他整个人都被撞散了!”

“奇怪了!”艾坡加斯船长喃喃自语着。他虽然有时候脾气急躁,却是个重情义的人。“又是在星期天晚上,那人死掉了!仅仅一周以前,就在同一个晚上,当时我站在罗盘箱边上,他走过来向我要些轮机舱里需要的木工家伙。接着我和他就聊了起来,我想起来了,因为那天是星期天,我想,我们谈的是有关宗教信仰的事情。这可怜的家伙,他觉得自己是个‘唯物主义者’,就像他们自我标榜的那样,但是在这一点上他的论据很不靠谱。他争辩说没有来世,没有天国;圣经里提到的天堂和地狱,在他看来,就是我们在尘世间遭遇的快乐或惩罚,而活着,就全得靠我们自己。”

“天啊!”加里•奥尼尔说。他不会深刻地思考,不愿意费劲去考虑任何当下之外的事情。“那个问题真让人困惑;不过举个例子来说,就比如我吧,可是不会用那种方式去思考的,我肯定,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