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第2/3页)

“马奇,你得明白,有时候,人们会占有土地,他们想在自己的土地上做什么都行。”妈妈为迈克舅舅倒了一杯水。他把那顶西雅图音速队的棒球帽摘了下来,拿在手里扭绞起来。“他们拥有那块土地上的一切,包括树在内。”她说。

“你不可能拥有一棵完整的树。”我说。

妈妈把手一摊,有那么一会儿,她看起来就像一棵树,但只有那么一会儿。她站了起来,对迈克舅舅说:“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她说,“你看,这种逻辑你要怎么办?”

我不明白她的意思,也不认为她是在问我。我重复了一遍刚才说的话,以免她听不懂:“你不可能拥有一棵完整的树。”

妈妈叹了一口气,从客厅走进厨房。我又张嘴准备再重复一遍,这一次要提高音量,好让她在厨房里也能听到。

但迈克舅舅比我先开口。他一边语气和缓地说话,一边轻轻抚摸我的手臂。他的声音非常柔和,就像一股幽深无阻的水流,声线平稳有力,随着手的动作微微起伏。我感到自己就像一只猫咪,正在被慢慢地安抚。

“马奇,你能解释一下吗,‘一棵完整的树’是什么意思?”

“一棵树,”我说,“可以由一个根系构成。它包括无数分枝,能从主干延伸至一英里以外,甚至好几英里。一棵树还能在自己周围形成一个局部的微气候,包括它吸入的二氧化碳和产生的氧气之类的大气元素。所有的动物都要吸入氧气,人类也不例外。地界线或许能把一棵树划在其中,但不能包含一棵完整的树——根系与微气候,所以,土地业主无法拥有一棵完整的树,而且——”

我停下来,深吸了一口气,刚才屏住呼吸说了那么多,我的视线已经开始变窄——每次呼吸不够的时候就会出现这种情况,我差点因为缺氧而昏倒。不知当树缺乏二氧化碳时是否也会有类似的感觉,长在大路旁的树在被汽车尾气形成的烟雾包围时,是否也会像我一样感到窒息。事实上,树也能对疼痛做出反应。心电图显示,一棵树会对疼痛做出与人类相似的自主反应。不过,我不认为有人会对一棵不会呼吸的树做心电图分析。

不管怎么说,我还是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继续说话:“另外,有一些树种,比如白杨树,是以蔓延几百英里的树林形式存在的。所以,人类的地界线只是在地表之上随意画出的线条,与地下旺盛滋长的生命物质无关。既然人类的地界线并没有包含树木的全部生命物质,人类就无法‘拥有’一棵完整的树。”

“好吧,好吧。”迈克舅舅一边说,一边把帽子扣回头顶。我又可以盯着他所在的方向了——我可以一直看着他的帽子。“我明白你的意思。”他说。

我又深吸了一口气,这一次没有再开口说话,我在享受迈克舅舅温柔的嗓音与抚摸。

“是这么回事儿,马奇,关于土地和树的真实所有权问题,你或许说得没错——”我正想开口,但迈克舅舅打断了我,“你说得很有道理。可问题在于,法律对土地所有权有明确的规定。你不能再去那块私人领地了,也不能爬那里的任何一棵树,除非得到主人的允许,否则就是违法的。”

“那法律就应该修改。我一直在学校和公园里爬树。”

“这个我们已经谈过了,马奇。学校和公园里的树是公共财产,人人都能去爬。况且,你还记得在贝福特公园被消防员从树上弄下来的那次吗?那就说明并不是所有的树都可以随便爬的,即便是在公园里,也要遵守规矩。”

“我一直在这附近到处爬树,”我说,“除了斯蒂文斯小姐家。”

“没错,”迈克舅舅说,“你看,鹰树也和斯蒂文斯小姐家的树一样,是有主人的。这些树你现在都不能爬。或许,我们能去和他们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