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第2/3页)

“如果五十年内全球气温再上升四摄氏度的话——这很有可能——阿巴拉契亚山脉的树林就会消失。那里的白榆树和栗树已经死光了,铁杉和山茱萸也是,而我却连去爬一爬的机会都没有。一不留神,树林就会荒芜,最终消失不见。”

车子突然往回一转,我又被甩回妈妈身边。现在,我知道做一棵树是什么样的感觉了——在风中摇来摆去。

“天哪,马奇,”妈妈说,“我相信总有些树能活下来,够你爬的。一整片树林怎么可能就那样消失了呢?你将来有的是时间去爬树,我们现在来谈点儿现实的,好吗?”

“怎么没可能?”我的声音大了起来,既然谈到现实,就有必要就事论事,而我一大声说话,就很能显出就事论事的架势。我说着,声音盖过了汽车的发动机声:

“只要气温再上升一二摄氏度,所有的红云杉和弗雷泽冷杉都会死光,接下来就会轮到糖枫树和花楸。这些树无法在那种温度带生存,已经有百分之九十的弗雷泽冷杉死掉了。”

“好吧,我想别的地方总会有棵弗雷泽冷杉让你爬的,马奇。”

“不行,弗雷泽冷杉只有大烟山才有,我一棵也没爬过,酸雨和欧洲冷杉蚜虫已经害得它们快要灭绝了。”

“什么虫?”

“一种蛾子。”

接下来是一段长时间的静默,车子的发动机轰隆作响。“我不想去亚利桑那。”我对她说。

“帕特·提尔曼就住在亚利桑那,”妈妈说,“你不知道吗?”

她这么一说,我立刻意识到,她是想提醒我亚利桑那的好处。

这个名叫帕特·提尔曼的男人发明了一种游戏,我很爱玩。他把这种游戏称作“泰山”。我从来没想过,他为什么要起这样一个名字,也没想过它到底有什么出处,不过我非常喜欢这个词,说起来很带感。

帕特·提尔曼的“泰山”游戏就是指在陡峭的山坡上快速移动,从一棵树转移到另一棵树。这个游戏要玩得好,就得在枝叶互不接触的树木之间转移。也就是说,你得从一棵树上跳到另一棵树上。我第一次尝试就失败了,直接摔到了地上。当时,我手脚还不大协调,掉下来的时候似乎摔断了一根脚趾。我谁也没告诉,妈妈知道了肯定又要下禁令。

从那以后,我就坚持玩“泰山”游戏,总算有了进步。现在,不仅是茂密的树林,我已经可以在非常陡峭的山坡上、非常稀疏的树木间轻松转移了。为此,我必须计划周全:每移动一步,都要事先察看树木的每一处受力点。一旦制订了某一攀爬计划或转移计划,我就能精准地执行——前提是保证自己不摔下来。

帕特·提尔曼还在电视上玩一种名叫“足球”的游戏。但我既不喜欢球,对足也没什么兴趣,所以他的比赛我一场也没看过。这个游戏不是帕特·提尔曼发明的,他玩过“足球”之后就自告奋勇去参军打仗了。

“帕特·提尔曼就住在亚利桑那。”妈妈又说了一遍。

“曾经住过。”我回了一句。要是帕特·提尔曼依然住在那儿,我倒愿意去亚利桑那和他一起玩“泰山”游戏,可他已经不在了,所以现在说什么也没用。

“他死了,”我说,“在战场上死掉了。”

这时,车子在一个蓝色信箱旁停了下来。我意识到,这里就是我们的新家。我从车里走出来,妈妈不得不提醒我关上车门,因为我只顾着看周围的一切,连车门都忘记关了。

这里有好多好多树,我一棵都还没有爬过。到新家的第一天晚上,我曾试着爬上后院里的大叶枫,却不幸失败了。从医院回来的那天,一走进家门,我就问妈妈,能不能爬一棵树。妈妈说:“上帝啊,马奇,我们就不能先吃饭吗?来吃早餐吧,至少先吃点东西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