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质(第2/4页)

几个世纪以来,男人和女人之间结成了千丝万缕的联系。在怀疑的时代,这些联系让人觉得成了束缚,必须予以松懈才行。这是在撕碎同情心,割裂无意识中的同情关系。这是男人和女人之间无意识的柔情和力量的交流中发生的一种巨大摩擦。男人和女人并不是两个互不相干、各自完整的实体。尽管人们反对这种说法,可我们非这样说不可。男人和女人甚至不是两个分离的人或两种分离的意识和思想。尽管人们对此种说法表示激烈反对,可事实确实如此。男人永远与女人相连,他们之间的联系或明或暗,是一种复杂的生命流,这生命流是永远也分析不清的东西。不仅仅在夫妻之间如此,在其他男女之间亦如此,如:在火车上与我面对面而坐的女人或卖给我香烟的女子,她们都向我淌出一条女性的生命之流,喷发出女性生命的浪花与气息,它们都浸入我的血与灵之中,这才造就了我。随后我也把男性生命的溪流送还给女人,安抚她们,满足她们,把她们造就成女人。这种交流最时常地存在于公共接触中。男女间这种普遍的生命交流并没有中止过。倒是在私生活中难得交流了。所以我们都倾向于公共生活,在公共生活中,男女仍旧颇为相敬如宾。

可在私生活中,斗争仍在继续进行着。这斗争在我们的曾祖母那里就开始了;到了祖母那一辈斗争变激烈了;而到了我们母亲那一辈,这斗争成了生活中的主要因素。女人们认为这是为正义而进行的斗争。她们认为她们与男人斗是为了让男人变好,也是为了孩子们生活得更好。我们现在知道这种伦理的借口不过仅仅是借口而已。我们现在明白了,我们的父辈被我们的母亲们斗败了,这并不是因为我们的母亲真知道什么是“好”,而是因为我们的父亲们失去了对生命之流和生命真实的本能掌控。所以,女人们才不惜任何代价与他们盲目地斗,直到失败。

我们从小就目睹了这样的斗争。我们相信这种道德上的借口,可我们长大成人了,成了男人,就轮到我们挨斗了。现在我们才知道压根儿就没有什么借口,无论是道德的还是不道德的,没有,只是感觉想斗。而我们的母亲们,尽管她们坚称信“善”,可她们却对那种千篇一律的善厌恶透了,至死都不信。

不,这斗争仅仅是为了斗争而已。这斗争是无情的。女人与男人斗并不是要得到他的爱,尽管她会千遍万遍地说是为了爱。她与男人斗,因为她本能地知道,男人是爱不起来的,他已经不再自信,不再相信自己的生命之流,因此他不会爱了,不会。他愈是反抗,愈是坚持,愈是向女人下跪崇拜女人,他就爱得愈少。被崇拜的甚至被捧上天的女人,她内心深处本能地懂得,她并未被人爱着,她其实是在受骗。可她却鼓励这种骗局,因为这极能满足她的虚荣心。可最终复仇女神来报复这不幸的一对儿。男女间的爱既不是崇拜也不是敬佩,而是某种更深刻的东西,不是炫耀,也不是张扬。我们甚至说它就像呼吸一样普普通通而又必不可少。说真的,男女间的爱就是一种呼吸。

没有哪个女人是靠奋斗获得爱情的,至少不是靠与男人斗争来得到爱。如果一个女人不放弃她与男人的斗争,就没有哪个男人会爱她。可是女人什么时候才会放弃这种斗争呢?而男人又何曾明明白白地屈服于她了呢(即便是屈服,也是半真半假)?没有,绝没有。一旦男人屈服于女人了,她会跟他斗得更起劲,更无情起来。她为什么不放过他?即使放过一个,她又会再抓住另一个男人,就是为了再斗。她就需要这样不屈不挠地跟男人斗。她为什么不能孤独地过日子?她不能。有时她会与别的女人合起来,几个人合伙进行斗争。有时她也不得不孤独地过上一阵子,因为不会有哪个男人找上门来跟她斗。可她早晚会需要与男人接触,这是不以她的意志为转移的。如果她是个阔妇人,她会雇个舞男,让他受尽屈辱。可斗争并没完。了不起的大英雄海克特41死了,可死了不能算完,还要把他的脚拴在战车上,把他的裸尸拖来拖去,拖得肮脏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