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第2/3页)

至午后,京城已被雪色掩了。街市上各色的招牌,屋顶红的绿的琉璃瓦都成了莹白,连同远处的栖凤山都覆上一片苍茫之色,与灰白的天色相接。

今冬的第一场雪可谓来势汹汹,但大家都认为是好兆头。瑞雪兆丰年自不必说,一场雪下来抹了一切的颜色,盖住了俗世的凡尘,似乎显得十分平静。

严湛鹭因大雪得闲在家,陪着小侄子在雪地里玩闹。严清鹤原本也想约个朋友踏雪,却被告知皇帝邀他在御花园赏雪。

看来没人想错过这雪景。严清鹤赴约而往,皇帝已在等他了。

这时天上仍在飘些细雪,严清鹤见皇帝披件深色斗篷,背对他站着,看似姿态随意,背影之中却有威严。细碎的雪粒落在他的黑发与斗篷上,衬得整个人越发厚重起来。

严清鹤道:“臣惶恐,让陛下久等了。”

章颉拂去挂在他碎发上的落雪,笑着说:“你也太生分了,不是说叫你亲近些吗?”

赏雪只是个见面用的新鲜名目,不过章颉仍是与他在御花园里漫步,聊些朝中的事情。譬如谁又参劾谁了,他作何想法又如何批复了。

章颉仿佛并不防备严清鹤,大事小事都讲。他也说起刘案,说李道成那里也还是没有眉目,使他焦虑。

严清鹤宽慰道,李大人领命尚没有多久,不必急于求成的。

章颉叹了一口气,说:“朕是该期望他查出点什么呢,还是希望他查不出点什么呢?”

严清鹤想想,也觉得这个问题不好答。查不出,或许是祸根深埋,难以除去;但若真查出东西,那必然牵扯甚广,并且证明了朝中的污秽。但事到如今,毕竟不可能平安无事地揭过去。

他仍在想,皇帝却停下了脚步,问道:“朕听闻,世安准备成亲了?”

这并不是因为皇帝神通广大才知道这事,而是顾锦心切,京城里许多人都有所耳闻了。

严清鹤回道:“也谈不上准备,只是有这个打算。”

他心中有些惴惴,不知道皇帝问起这话是什么意思,但又觉得皇帝应当不至于阻碍他的亲事。

皇帝听罢只是应了一声,未作评论,若有所思的样子。

严清鹤更加捉摸不透,他总觉得皇帝并不是无缘无故说起,只为向他确认一回。但皇帝总是这样话说一半,他也毫无办法。

这时,刘善走进前来道:“陛下,大皇子已到了,就在前头暖阁里。”

严清鹤以为这意味着这次短暂的约会将要结束了,不料章颉点点头,对他道:“走吧。”

严清鹤微微皱眉,露出疑惑的神色。章颉便道:“带你去见见他,你也瞧瞧他资质如何。”

“这……”严清鹤一时惊住,皇帝这东一头西一头他实在招架不住。外头的流言传得热闹也压得热闹,皇帝却一遍又一遍地向他明示立储的意思。立储是国之大事,本朝还有臣子为了立储要以死相谏的旧事。皇帝当然不会被臣下胁迫至此,如今没有嫡子,立长子也是无可争议的,但这事仍需与众人有个商议。

严清鹤不知自己是第几个得了确切消息的,更不知皇帝为何非要自己见这准太子。

“不走么?朕可是专程叫阿禹来见你的。”章颉仿佛看出他心中所想,又道,“天气严寒,不便劳动你父亲,就算你先代他看看吧。”

严清鹤觉得这话多少有些牵强,略一迟疑。皇帝便来拉他的手,语带嗔怪:“怎么总是这样冷?”

刘善就在不远处,严清鹤面上便有些发热,忙甩开皇帝跟了上去。

皇帝却似乎因为逗弄他而感到一丝愉悦,但很快又如什么都没发生一般,换了正经的语气道:“这孩子倒是品性天分都很好的,只是性子有些柔弱了,有时甚至不及他阿姐果决。”

严清鹤想说,先太子也是温和的性格。但他到底不敢说,只说:“皇长子年纪尚小,能做到宽厚不冒进,也是很难得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