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第2/3页)

然而顾锦一见他,仍然是问道:“怎么了?怎么脸色这样差?”

严清鹤笑道:“大约是昨晚被蚊虫扰了,睡得不好。”

顾锦皱眉道:“怎么这样的天气了还有蚊虫?回头叫人再把你的屋子熏一熏。”

严清鹤却因为这一句话险些落下泪来,忙说了几句玩笑话打趣过去。他不敢想,要是母亲知道了,该是多伤心,多难过?他更不敢想,若是父亲和大哥知道了,又该是如何痛心,又或何等失望?

当夜严清鹤果然还是失眠了。他躺在床上,控制着自己不去想那些事,然而越是想控制,反而越是抑制不住思绪。他想,他究竟是何德何能入了皇帝的法眼?从前从未听说过皇帝好龙阳,更遑论猥亵朝臣。但为什么偏偏是自己遇上这样的事?

转念再一想,即便有,自己又如何能得知呢?就好像,自己还不是独自咽了苦果,不敢说与他人。严清鹤想得头痛,又仍是忍不住盘算着自己究竟是哪里特别。若说是容貌,朝中的青年才俊也不在少数;若说享乐,自己不解风情,又哪里比得上勾栏院里的优伶?严清鹤自嘲地想,就算知道了,又能怎样呢?

第二日,严清鹤还是请了病假,未去上朝。倒不是他托病,而是真的病了。前日受了惊吓,思虑过重,在宫里出了一身虚汗就出来吹风;又加上一夜未眠,清晨就开始发热,到午间热得厉害,卧床难起。

顾锦坐在床边,不住地自责:“昨日见鹤儿脸色不好,本该早看大夫的,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

严清鹤握着她的手,反而安慰道:“大夫都说了没事,不过受了凉,多睡几觉便好了。”方才大夫来诊脉,他是真的紧张了一瞬。旋即又笑自己风声鹤唳,自己本来也没事,连病都是自己吓出来的,紧张什么呢?

至傍晚时,严湛鹭也回来了,闹着要看二哥。他如今十六岁的年纪,虽说圣贤的学问做得多,不过被家里父母兄长从小宠到大,仍然是孩子心性。

严清鹤有些哭笑不得,自己如今反而像是立了军功一般,被摆在家里,人人都要来观瞻一番。

严湛鹭摸摸二哥的头,感到并不太热才放了心。早晨走时听说二哥病了,但母亲却不许自己来看,反而更让自己心中担忧了一天。

严湛鹭邀功一般说道:“今日想着早些回来看二哥,走得匆忙,先生没责怪我,反而说我果然极其敬爱兄长。”

严清鹤笑骂:“我不过是染了风寒罢了,你瞎操心什么?书都不好好读了,回头家法伺候。”

“我担心二哥也有错了么?”严湛鹭知道严清鹤不但色不厉且内荏,仍然笑道:“先生也知道二哥病了,还要我给二哥带句问候。”

严湛鹭这位先生倒是很有些来头。老先生如今年逾花甲,仍然精神矍铄,风度翩翩。年轻时是扬州名动一时的才子,入京后在景家做了西席,如今的礼部尚书景铭昭——严沧鸿的泰山,严清鹤的上司,就曾是他的学生。

严湛鹭也是凭了这层关系,才能与景家同辈的孩子一起走老先生门下受教。

严清鹤是真的头痛了。他病这一场,难道非要搞得满朝皆知吗?看着小弟兴致勃勃的脸,他稍感慰怀,又更添苦涩。

除忍字之外,别无他法。他不受着,谁来受着?父亲,大哥,还是小弟?

虽然告假,严清鹤也不敢多歇,第二日热退了便又去上朝了。躺在家里无所事事,就难免胡思乱想,有公务填补反而能少忧虑些。

严清鹤摸不准皇帝的心思,不知他是彻底对自己失了兴致,还是暂时缓兵。就这么日日忧心着,见着皇帝身边的人就心惊,直至真的盼来刘善手底下的太监。

想得再多不如亲身来过,跨过门槛的时候严清鹤还是不由自主地两股战战。他已经在盘算着,这次如何能拖过去?再惹恼皇帝,他实在是不大有这个胆子,难道要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