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破阵子(14)(第3/5页)

“二公子。”她还是不愿失礼,淡淡福了一福。

奇怪的是,无须抬首,也能察觉出有两道难言目光在自己身上滚个不住似的,归菀忍着不适,抬脚要走,晏清河才问说:

“你要跟我阿兄回晋阳吗?”

归菀点点头,细声应了个“是”,目光垂地,还是不肯和他对视。

她一缕青丝搭在胸前,晏清河很想伸手也去摸一把,看看是不是如所想那样凉滑,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这样冰肌玉骨的女孩子,也不知是什么样的山水养出来的,晏清河脑中闪过“会稽”两字,便对归菀微微欠了个身:

“路途辛苦,还劳烦陆姑娘多照料着我阿兄。”

原是为这个,归菀有些不好意思,抬起脸,羞赧一笑:“我会的。”晏清河没想到她肯抬头看他,也无悲喜,只是冷静地点头会意,等归菀错身一走,方又冲她背影说道:

“陆姑娘自己也多保重。”

说罢见那个身子一顿,脸只是稍稍偏过一点,柔声应下,疾步远去了。

他对着那背影怔了片刻,直到在拐角处一折就不见了,终于把袍子一撩,抬脚进了艺圃。

见他赶来,晏清源把手中笔一丢,直言道:“想必那罗延都和你说了,我即日启程,有几句话我得当面交待你。”

晏清河洗耳恭听的模样,在底下立着,晏清源也不刻意招呼他,继续道:

“玉璧到底死了多少人,其实我到现在也没得个准信,大相国到底什么情况,也是如此,不用我说,这一回,事态严重,邺城你得给晏家稳住了,百里子如等一众元老,我都约谈过了,左膀右臂一个不缺都给你,你心里得有数,这个时候,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我也就不多废话了。”

他语气半是温和,半是犀利,不容人质疑的态度还是像往日那样如出一辙,对上晏清河那双略显不安的眼,也不管他是真怕假怕,面色微厉:

“邺城要是出了乱子,你知道意味什么,以死谢罪怕都不够。”

五六载前因山阳战败而悬在头顶的那把利剑,似乎又明晃晃地指向了晏氏,有时,天命就是这么难测,富贵冷灰,从来不是玩笑话。晏清河不吭声听完,在同他一番眼神交汇后,心如明镜,忽退后两步,对晏清源执礼到底:

“弟不敢辜负大相国,也不敢辜负大将军。”

晏清源神色缓了一缓,起身走到壁前,把宝剑解下,掷到晏清河怀中:“新打出来的,送你,看看罢。”

宝剑出鞘,锋芒毕露,晏清河得了晏清源示意,挥剑对着案头砍去,半个案头瞬间不翼而飞,当啷一声,不知撞哪儿去了,晏清源微微一笑,一垂眸,想起什么似的,把领口粘住的一根细软青丝,对着剑刃一吹,便断作两半,轻飘飘坠到地上去了。

“遇事该拔刀拔刀,该亮剑亮剑,”晏清源轻描淡写挥了挥手,“你去罢。”

等到翌日晏清源上朝,率一众甲士,堂而皇之,如武库森森,入殿拜见小皇帝,只是命人传报一句“臣有家事,须赴晋阳”事毕,晏清源象征性拜了两拜,转身就走,然而,两班文武目送他之际,他却露出惯有的温文尔雅,一路寒暄不断,频频回礼,俨然又是最端庄的贵介公子。

小皇帝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再看一干不少点头又哈腰的臣下,气不打一处来,心情激荡万分,蓦地一攥拳头,余光察觉到什么,投射过去,对上新迁东宫学士卢静的目光,在他那关切的眼神里,又缓缓松开了,咬牙切齿暗骂句“乱臣贼子”,一甩袖,折身踏进没了晏清源,都无端浑然一亮的大殿。

十月底的邺城,漳河一早一晚开始结起薄薄的一层冰,枯干干的芦苇簇作一团,灰绒绒的苇花顺风蹈拜,窸窸窣窣响个不住,晏清源马不停蹄视察了圈入冬各项水利后,才裹着一身的寒气回到东柏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