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第4/9页)

你要上哪儿去,夫人?

我要去杰弗生。

杰弗生在你的身后,夫人。

#我知道。我得绕道,绕过一个傲慢得让人受不了的老黑鬼,他假装杀害了一个白人把全县搅得天翻地覆##[160]:突然他发现自己快要笑出来了,几乎是及时发现但并不是及时得可以阻止自己不笑但及时得可以迅速停止笑声,他确实比谁都还要吃惊,终于他母亲厉声说:

‘按喇叭呀。按得把他们都赶开。’于是他发现那根本不是笑声或者说并不完全只是笑声那声音跟笑声差不多但内涵更多更费力似乎更难发出来而且他越是觉得它费力听起来费劲他就越来越不记得他笑的是什么他的面孔突然湿了不是有一股水流而是好像一种喷涌而出的清水;总而言之,他坐在那里,挺大的一个家,三个人中块头第二大,他比他母亲要比舅舅比他大得多,快十六岁了几乎是个男子汉了但因为汽车里有三个人挤得他没法不感觉到一个女人的肩膀紧靠着他她瘦削的手放在他的膝盖上他坐在那里像个挨了打的孩子还没有得到足够的警告来停止哭泣。

‘他们跑了。’他说。

‘开啊,该死的,’他母亲说,‘绕过他们。’舅舅照办了,在街上逆行而且开得很快,速度几乎跟他早上前往教堂一路紧迫县治安官的汽车时的速度差不多;这并不是因为他母亲曾合情合理地解释说既然他们大家都在镇上都在想尽办法离开广场那就不会有人从街的那一边对着广场开过来这只是因为有个人跟你一起坐在车里即使她并没有开车这就是你所要做的一切:想起来从前有一次他们坐在一辆汽车里舅舅开的车,舅舅说:

‘好吧,我该怎么办,闭上双眼使劲踩变速器?’他母亲说:

‘你看见过多少次双方都是女人开车而彼此相撞?’舅舅说:

‘好吧,说得好,也许那是因为她们中间有一辆车昨天给个男人撞了今天还在修车铺呢。’于是他不再看见他们只听见那没有开端也没有结尾的长长的像生丝绸被撕裂时发出的摩擦声但不会给车胎留下痕迹也不会把道路划得一道道的,幸好房子也在汽车逆行的街的那一边因而把那摩擦声也跟他一起一直带进院子里现在他可以想办法对付那笑声了,可以把手放在那似乎使他笑了起来的不管什么东西把它放在阳光下让他可以看到它并没有这么可笑离可笑到让他母亲诅咒的地步还差十万八千里呢;他说:

‘他们跑了。’但他马上知道他错了,即使就在他站在那里看着自己的时候他知道几乎已经太晚了,他飞快地穿过院子停了下来并不挣扎只是把胳臂抽了出来并且说:‘请注意,我并没有残废。我只是累了。我要上楼去我的房间躺一会儿。’接着对舅舅说:‘我会没事的。过十五分钟上楼来叫我。’接着停下脚步又转过身子还是对舅舅说:‘我在十五分钟之内会做好准备的。’又继续往上走这一次把它跟他一起[161]带进屋子甚至在他的房间里他还是听得见它甚至穿过拉下来的遮光帘通过他眼帘后面不断跳动的红光,终于他突然借着一只胳臂的力量也在他母亲的手的搀扶下坐了起来又一次对就在床脚竖板边上的舅舅说:

‘十五分钟之内。你不会不等我就一个人走了吧?你答应吗?’

‘当然答应,’舅舅说,‘我不会不等你就走的。我只是——’

‘加文,该死的,请你出去好吗?’他母亲说完又接着对他说‘躺下’而他就躺下可那声音还在甚至穿过那手甚至即便有手挡着,那又窄又细清凉的手掌但太干太粗糙也许甚至太凉,他头上那干燥滚烫粗粝的感觉要比放在上面的手好受得多因为至少他到现在已经习惯了,这种感觉他已经有了很长时间了,甚至还摇了摇头但没有机会摆脱那纤细的狭长的战无不胜的手掌,就好像你无法通过晃脑袋来摆脱一个胎记现在那玩意儿[162]甚至不是一张脸了,因为他们都是背对着他但那是一个后脑勺,是一个大写的脑袋[163]的集成的后部一个脆弱的装满玉米粥的球像鸡蛋一样不堪一击但它那不是冲向他而是离开他的和谐一致性却十分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