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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存是件多么愚蠢的事情啊,尽管结果必为一死,人仍然不死心,希望自己在宇宙里显得重要,这是一切雄心壮志的源泉,可惜的是,这希望在我眼里是那么可怜巴巴而一厢情愿,这希望的表现形式又是那么丑恶,因为它只能以欺骗的手段向同样的生命诉说与强调,而不是向无生命的物质发出挑战——人最虚假的尊严是建立在人的眼中的,即使道德的目的

也不过如此。

生命,一个不及物的神话,一个天真的无知与狂妄,一个混乱的梦,当我向你告别之时,我不会说我想,我要,我希望,那是青春玩笑,不值一提,我说,我接受,我愿意,我甘心,我不痛苦,我不反击,事实上我一筹莫展,我毫无办法,我选择退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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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懂得袁晓晨的小伎俩,那是小可爱的专利:出于小自信,先是卖弄一些自为得意的小聪明,不管用之后,就会在最后一刻崩溃,然后是试探着求饶,耍赖,一旦成功,便满心欢喜。

我抱着袁晓晨,看着她的脸,眼睛里还有泪花,却高兴得忘乎所以,只是一眨眼,她便把她的东西重新摊在我的房间里,瓶瓶罐罐到处都是,连上衣和裤子都往我的衣柜里挂,袁晓晨忙来忙去,我回去继续写作,背后是她似乎是永不止息的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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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临睡前,我靠在床上看报纸,是那份《精品购物指南》,袁晓晨穿着一身棉布碎花的睡衣裤,掀开被子的一边坐到我身边,手里拿了一瓶油往衬衣裤里东一下西一下地涂抹,我斜了她一眼:“没有人搔扰,就自己骚,可以呀!”

她斜了我一眼,从被子底下踹了我一脚,说:“你也抹点油吧,冬天干。”

“我用不着,我还等着干透了当装甲使呢。”

我接着看报纸,袁晓晨拿起我看剩下的也在旁边翻看,见到我翻看租房信息,她一把抢过来扔在一边:“看什么看!还偷偷地想赶我走啊!”

“没有,我就是随便看看。”

“哪有随便得那么准的?一看就看到租房那一栏!”

“行,我看汽车,行了吧。”

“这还差不多,我劝你动动脑筋,盘算盘算,什么时候挣点钱给我买辆宝马,也叫我开出去威风威风,最起码落一个美女配名车。”

“这报纸上说,北京第二清洁队招人呢,你赶紧报名还来得及,明儿一早领导就发你一辆垃圾车,开过去暴土狼烟儿的,人家都躲着你,一辈子不出车祸,闯红灯都没人敢拦,那才叫威风呢!”

“去去去,一点志气也没有!”

“妈的不给女的花钱就叫没志气?你奶奶教你汉语的时候是这么说的吗?”

“是。”

“我真佩服你奶奶,同情你爷爷,也不知他这辈子在你奶奶的淫威下活得如何。”

“比我奶奶早死二十年。”

“我的天——但愿旧时代的悲剧不会重演。”

“我就要在你身上重演!”她提高声调并掐了我一下。

“滚!”我笑着说。

袁晓晨踢了我一脚,然后假装要从床上下去,又不甘心地回头看着我:“你又轰我走了?”

“没轰。”

“你轰了——我滚给你看看。”说罢,她“咕咚”一声滚到床下,样子笨拙而好笑。

我抬手把她从床下捞起来,她支着一条胳膊使劲揉,嘴里发出“丝丝”的吸气声。

“摔疼了吧?以后表演前要练习练习,就这水平,扑通扑通的,我还以为一个癞蛤蟆掉桶里了呢!”

“滚!”她爬上来又给了我一拳。

我拾起被子上的报纸接着看,袁晓晨推推我肩膀:“我问你,你脑子里真的转过赶我走的念头吗?”

“你是弄不清自己的实力,想从我这儿统计一下你的魅力值是不是?”

“怎么着吧!”

“零!零!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