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死时沾染神之光芒(第3/8页)

我没告诉他去哪里,他还一直以为去吃饭。我引了他去地铁,并在圆明园转车上了346公交车。人太多,尽管他落在七摇八晃的人群里紧挨着我,我们还是若陌生人那般运行在离开城市的道路上,从城市到城市的解体再到农村我们运行了漫漫澜澜的两小时。我想他会以为离了城市来到农村以后我们会如常以农村为结束。过了台头村以后他沿着盘旋的道路望向车外,盘在天际的大山峻岭如旧屋瓦房一般近在眼前,通过大山的连绵不绝天空成了同等大小的连绵不绝。我们下了车,攀了几步山路,到了凤凰岭。“这是个不错的旅游景区,而且没多少人来,”我说,“比人山人海要好。”我们过了检票口进得景区。

“我刚看到旁人都是买了票的,”他说,“你给他们看了什么?”

“我的导游证。”

“两个?”

“一个。”

“我的导游证是为你准备的。”我说。

“你呢?”

“我?”我神秘一笑,“是另外的证件。”

“你用的是什么证件?”他问。

山径两边枝繁叶茂,野草盛行。听任阳光烧响了叶叶草草,我们累累密汗。道路倾斜,一路滩涂,攀到岔路口,我领他走了右边斜枝蔓发、疏条割日的密径。远隔相同的路段是石做的垃圾桶,我们坐在上面歇息到雾霭渐生,风烟止了动,山天共了色。喜鹊乱点,啼声见日。我们前倾着身子攀了山路走,身体感到的是垂心的摆动。到了地方,他问:“这是哪儿。”日头曳来光线一缕,接着他自己念出了声:“龙泉寺。”

我们没从偏门进去,穿过四大金刚面目狰狞的慈祥塑像的屋子,进得寺院,有人在这个小小的石拱桥前点了几棵干瘪的杨柳,柳枝耙了一些符咒。桥下流水淙淙,宽阔的溪床托了静静的水突地一矮,水面平平地垂挂下山,到了狭窄处掩饰沙渚,又被砾石破了血,窥流而走。过了桥一棵粗大的银杏树别在寺庙的墙边,树根鼓松了砌石。拾了五级台阶进来个前后门通透的旧屋子,堂中是五彩弥勒像。我跪拜三叩,绕着像身进来这更深的庭院。拢上这幢穿肠过的屋子,再品来三幢屋子箍成个四四方方的院子。三面的房影洇湿了地。左边供地藏王菩萨,右边供观世音菩萨,正中的殿堂供了三宝。我一一跪拜许愿,出了三宝殿点了三炷香燃透。与香炉相隔三尺的铜鼎内供了数百大小难一的蜡烛。风来火动,风息火蠕;烛火灼了日光日光濯了火。有年深的居士补烛油、捻灯芯。众人香客拜了菩萨又拜佛,熏烟稀静,又来猿鸟啼鸣。我进了殿堂时他站在门口或是角落里乱望。我拽了他让他同我一齐跪拜,他顺从了。出了三宝殿我跟他说许了愿要记得还愿。他笑笑说我没愿望,并接了小沙弥赠的经书随意地翻看,薄薄的一本《地藏菩萨本愿经》,我燃香前瞅了一句经:

“日夜受罪,以至劫数,无时间绝,故称无间。”

“无间是无间地狱吗?”我问,“我们死后是不是都会进来这无间地狱。”

他跟着我也点了三炷香燃透,香是免费的。

“为什么是三炷香。”我问。

从侧门引出,这叠叠褐山宛转吐石,峰峰争高,一望任意阶前,山势湍急,如若猛浪奔袭。我的强势霸了他的身形驳了他的退缩拽了他一级一级爬山。他说他恐高,不大情愿。他一路扶了锈黑的铁链爬了石阶。下山时他更害怕了。

回去的时候城市慢慢碎了地平线和晚霞。我们找了餐馆吃饭,饭菜上桌前我接了电话。“嗯,好,你来吧。”我告诉了他地址。“谁啊?”他问。“来了你就知道了。”我说。我知道他以为是晓丽。我们都吃饱了,他还没到。沈志杰又在掰牙签。他突然开了门,像从一个坡度上下来收不住脚撞开了门。他又加了菜,他的到来使这一整天的沉闷活泛了。他脸膛通红,汗流浃背,喊:“再来一瓶燕京。”“服务员,再来一瓶,冰的。”沈志杰更闷了。我和刘建军的话也更密了,是的,他叫刘建军。刘建军逗了几个趣。我拣了最好笑的叠上他的笑再笑,即使我的笑大过了这趣的本身所能够提供的趣味,沈志杰也没能勉强。“这人太无趣了。”我想。可我却始终也高兴不起来,后来我知道我的笑和我的不高兴已在当晚突然地相安无事了。迟迟不归的结局,尽管我早已知道却收不住场。当晚我们各自回了家。再一晚我和沈志杰吃过晚饭,他送我到楼下,我看到我的房间开着灯。我们分开时他喊住我,我转身问他。他摇摇头,站在路灯下。每过一辆车车灯的光亮总要冲破路灯的光亮。我跟着车后的黑夜出现在他面前,他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