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自从大家都知道子爵的另外一半回来了,这一半与原来邪恶的那一半对等,是善良的,泰拉尔巴的生活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早上我陪特里劳尼大夫去看病人。因为他逐渐恢复行医了,这才了解到有多少疾病折磨着我们这儿的百姓,过去数年的长期灾荒毁坏了人的体质,而从前也没有人行医治病。

我们走在乡间的小路上,沿途看见我舅舅来过后留下的标记。我舅舅,我指的是善良的舅舅,每天早晨不仅到病人家里去,也去穷人、老人那里,凡是需要别人援助的人他都会去看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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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巴奇恰的菜园子里,那棵石榴树上的果实成熟了,每只石榴都用一条手绢包好。我们一看就明白巴奇恰又害牙痛了。我舅舅把石榴包好,为的是使石榴在目前主人生病不能出来采摘时,不致暴裂和脱出籽儿来;也是一种标志,告诉特里劳尼大夫,到这里来看病人并带上钳子。

修道院院长切科在阳台上种了一株向日葵,生长不良,从不开花。那天早上我们发现三只母鸡被系在阳台的栏杆上,把鸡食啄个精光,在种向日葵的花盆里拉下一堆堆灰白的粪。我们知道这是说院长拉肚子了。我舅舅把母鸡拴在那里,既让它们为向日葵施肥,又把这一紧急病情告知特里劳尼大夫。

在季洛米娜老太大的台阶上,我们看见一串蜗牛在往门上爬,那是一些可以煮熟后食用的大蜗牛。我男舅从树林里捉来送给季洛米娜,也是一个标记,通知大夫这位可怜的老太大的心脏病更加严重了,进门时应该轻一些,以免使她受惊。

所有这些信号都是善良的梅达尔多用来替病人向大夫发出不太鲁莽的求医的紧急呼吁,而且也使特里劳尼在进门之前就马上略知病情,于是消除他踏入别人家门的拘束心理和接触他还不了解的病人时的精神紧张。

突然山谷里传遍警报:“恶人!恶人来了!”

原来人们看见我男舅那邪恶的半身骑着马在附近出现了。大家慌忙跑去躲藏,特里劳尼大夫跑在众人的前头,身后跟着我。

我们经过季洛米娜家门前,台阶上的—行蜗牛被踩碎了,净是粘糊糊的肉浆和碎壳片。“他来过这里!快跑!”在切科院长的阳台上,母鸡被系在晒西红柿的筛子上,它们正往上面拉屎。

“快走吧!”

在巴奇恰的菜园里,石榴都被摔裂在地上,枝头上挂着一条空手绢。

“快跑!”

我们就这样在仁爱和恐怖之间过日子。好人(这是人们对我舅舅左半边的称呼,以便同另外被叫做恶人的那半边相对应)已经被看作圣人。残废人、穷人、弃妇、一切受苦的人都跑去找他。他本来可以乘此机会变成子爵。可是他仍然披着那件破旧的黑斗篷,拄着拐杖,穿着那只打满补丁的蓝白条纹袜子,四处流浪,既为求助于他的人做好事,也向那些恶狠狠地驱逐他的人行善。他又黑又瘦,带着温和的微笑,好像从天而降地出现,来救助有难处的人们,向人们提出一些预防暴力和犯罪的好建议。他所到之处,不再有山羊在峡谷里摔伤腿,不再有醉鬼在酒店里拔刀动武,不再有妻子受诱惑半夜里出去会情人.

帕梅拉一直住在森林里。她在两棵松树之间架起一个秋千,然后替母羊做一个更牢固的,为鸭子做一个更轻巧的。她和她的牲畜们一起荡着秋千度过时光。不过,到一定的时候,好人就会肩扛一个包袱一拐一瘸地走进松林。他从乞丐、孤儿和无亲属照顾的病人那里收集来一些该洗该缝的衣物,让帕梅拉洗净补好,使得她也为别人做些好事。帕梅拉一直呆在森林里也很觉烦闷,她动手在小溪里洗衣服,他帮着她洗。后来她把洗净的衣服晾晒在秋千的绳子上,好人就坐在一块石头上念《被解放的耶路撤冷》给她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