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玉痕(上)(第3/7页)

如懿双手合十:“多谢大师提点。”

波桑含笑:“我也只是提点而已。在雨花阁那几日,我已经发现,皇贵妃娘娘虽然来雨花阁参拜,但所求皆为宫中之事,从不为自己,娘娘其实是不信神佛的。”

如懿失笑:“大师目光清明,被您看穿了。本宫向来不信神佛,只信自己可以做到的。”

波桑凝视她须臾:“信神佛的人有心软之处,只信自己的人必然受过谁都不可信的创痛。但皇贵妃娘娘终有一日或许也会觉得,神佛不在于多么神明灵验,而是让漂泊无助之心有一寄托安慰之处,扶持来日之路而已。”

他待要再说,李玉已经出来,满面笑容道:“大师,皇上在里头等您了,快请吧。”

如懿见安吉波桑进殿,静静看着进忠半押半送了玉妍回去,便也离开了。

并不愿坐辇轿,也不愿侍从随行,连三宝和菱枝也被打发开去,茕茕独行,更适合如懿此时的心境。

五味杂陈。她没有言声,只是默默前行,企图消弭心底汹涌而来的迷茫与怅然若失的惊痛。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发现有一道身影一直紧随在身后,如同自己的影子一般,不曾离去。她转首,看见提着羊角风灯跟随在后的凌云彻,淡淡问:“跟着本宫做什么?”

凌云彻跟随在如懿身后三尺远:“本来陪着进忠公公护送嘉贵人回宫,但见娘娘心情不佳,微臣不能劝解,所以一路随行。”

如懿无心顾他,懒懒道:“那就应该提灯在前,而非跟随在后。”

他眉目间清澈内敛,笑容仿佛天边清淡如许的月光:“娘娘自己看得清前路走向何方,微臣只需伴随身后,为娘娘照亮后头走过的路,不至于回头之时,心下茫然,连退路都难以看清。”

初秋的月光静谧铺满宫院的每一个角落,一丛丛深红的秋海棠开得正盛,绚烂至寂寞。如懿无谓地笑笑:“也好。本宫此刻的心境,不喜有人陪得太近,但一个人走,又太寂寞惶然。你在,总是好的。”

云彻不再多言,只是默默跟随。当翊坤宫门前火红的绢纱宫灯照亮了如懿苍白的容颜时,他方才低声问道:“为什么娘娘脸上的表情一如微臣当年?”

“什么当年?”

“就像微臣已经明白失去了从前的嬿婉。”

如懿感知于他的敏锐,轻声道:“你说得不错,本宫便是如此。本宫得到了一件极要紧的东西,也失去了一件非常要紧的东西。这般得失,对于一个女人而言,其实是得不偿失。”她微笑,“不过,也谢谢你的嬿婉。不管是出于何种原因,她肯在我危困之时向皇上求情,也是难得了。”

云彻微微苦笑,拱手施礼:“微臣只希望,娘娘以后的路平安顺遂,再无荆棘风雨。”

有一瞬的感动犹如江潮汹涌,没顶的一刻,居然只是想着,原来还有人这样关切着自己。她旋即含笑,明白自己此刻的身份:“凌云彻,江与彬已经向本宫求娶惢心。你的年纪不小,如今也有了前程,是否也该娶妻生子,成家立业?本宫可以为你安排,求娶淑女。”

云彻的神情转瞬黯然:“娘娘关心了。微臣一个人很自在,实在不想多了家室负累。”他停一停,“能伴随皇上与娘娘身边,已是微臣的福气。”

如懿微微颔首,仰首看着清明月色,如被霜雪:“自己能觉得是福气,那就真的是福气了。”

惢心到底年轻,仗着素来底子好,皮肉的外伤倒也渐渐好了。只是伤筋动骨一百天,她的左腿伤得厉害,足足养了小半年才能下地。江与彬又担心着冬日里寒气太过,伤了元气,一日三次端了温补药物来给惢心服用,连菱枝亦笑:“还好惢心姑姑有着自己的月例,还有小主的赏赐,否则江太医的俸禄全给姑姑换了补药吃都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