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十一(第4/4页)
“前年秋天,你不是也有一个壳郎吗?到年杀了多少斤?”他故意问。
“还到年哩。”白大嫂子说,“才到秋,叫韩老六搁洋炮打死了,”说到这,她记起了她的一连串的不幸,她的眼睛潮湿了。由于壳郎,她又想起她的小扣子。深深知道他们的家庭底细的大个子,趁着这机会说:
“你看我倒忘了,你的小扣子不是那年死的吗?”
“可不是,叫韩老六给整死的。”白大嫂子火了,狠狠地骂道:“那个老王八,该摊个炸子儿[9]。”
李大个子看见她的火气已经转换了方向,就跟她说起韩老六的种种的可恶,又说农工会的人,就是要叫大伙起来,打倒韩老六的,“也是替你小扣子报仇呀,大嫂子。”
“这我明白。”白大嫂子说,“我可不知道,见天下晚他去串门子,尽干些啥?”
“白天人家要下地,老白也有活,只好到下晚出去。”
白大嫂子低下头来,这回不是生气,而是不大好意思。听了韩长脖的一句话,无缘无故闹起来,自己也觉得对不住当家的,捎带也对不起这个和事的大个子。
“谁跟你嚼舌头,说老白在外干啥的?”李大个子问。
白大嫂子说起这事的经过。李大个子说:
“谁叫你信那种人的话呢?”
“他不也是穷人吗?”白大嫂子明明知道上当了,还是说了这一句来给自己掩饰。
“你是外屯才搬来的吗?你还不明白他那个埋汰底子?”李大个子说。
“我寻思,人一穷下来,总该有点穷人的骨气。”白大嫂子说。
“他不是人,说的话也不是人话。白大哥的人品你还能犯疑?他一心一意为大伙,你不帮他,倒拖他后腿……”
“不用提了,都怨那该死的长脖子。他脑瓜还痛吗?”
“他是谁?你说老白?你不叨咕[10]他,他脑瓜子就不痛了。”李常有说,笑着抬起身子来,“我就去叫他回来。”他迈步出门。
“你别忙走,请把这衫子给他捎去。”
李大个子走了以后,白大嫂子对着镜子,拢拢头发,慌忙走到东院老于家,借十二个鸡蛋。老白回来,两口子见面,都不提起干仗的事情。往后,她煮了两只蛋给他吃。这一天,老白铲了一天地,赶落黑才回。放下晚饭的筷子,他要往工作队去。白大嫂子又到南园子里摘了一篮子嫩豆角黄瓜,里面还放着十个借来的鸡蛋,叫老白捎去,送给萧队长。根据工作队规矩,萧队长婉言拒绝了。
下晚,白玉山回得早点儿,月芽从窗口照射进来,因为太热,也因为爱惜衣裳,白玉山脱了他的青布小衫子。他敞着怀,露着一个大胸脯,躺在炕梢。他们这才唠起干仗的事。
“看你那一股醋劲,也不‘调查研究’的。”白玉山说,从工作队里学了些个新话,“调查研究”也是里头的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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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二流子。
[2] 受连累。
[3] 有柄的炒勺。
[4] 胡闹。
[5] 受了冤屈。
[6] 山丁子和山里红都是小圆野果,到秋色红,味酸甜。
[7] 随波逐流。
[8] 发髻。
[9] 一种步枪子弹,打在人身上,弹头开裂,出口很大。
[10] 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