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刊终期(一)(第5/55页)

我们对我们光明的过去负有创造一个伟大的将来的使命,对光明的未来又负有结束这黑暗的现在的责任。我们第一要提醒这个使命与责任。我们前面A起过人生的尊严与健康。在我们不曾发现更简赅的信仰的象征,们要充分的发挥这一双伟大的原则——尊严与健康。尊严,它的声音可以唤回在歧路上彷徨的人生。健康,它的力量可以消灭一切侵蚀思想与生活的病菌。

我们要把人生看作一个整的。支离的,偏激的看法,不论怎样的巧妙,怎样的生动,不是我们的看法。我们要走大路,我们要走正路,我们要从根本上做工夫。我们只求平庸,不出奇。

我们相信一部纯正的思想是人生改造的第一个需要。纯正的思想是活泼的新鲜的血球,它的力量可以抵抗,可以克胜,可以消灭一切致病的霉菌。纯正的思想,是我们自身活力得到解放以后自然的产物,不是租借来的零星的工具,也不是稗贩来的琐碎的技术。我们先求解放我们的活力。

我们说解放因为我们不怀疑活力的来源。淤塞是有的,但还不是枯竭。这些浮荇,这些绿腻,这些潦泥,这些腐生的蝇蚋——可怜的清泉,它即使有奔放的雄心,也不易透出这些寄生的重围。但它是在着,没有死。你只须拨开一些污潦就可以发现它还是在那里汩汩的溢出,在可爱的泉眼里,一颗颗珍珠似的急溜着。这正是我们工作的机会。爬梳这壅塞,粪除这秽浊、浚理这瘀积,消灭这腐化,开深这潴水的池潭,解放这江湖的来源。信心,忍耐。谁说这“一举手一投足”的勤劳不是一件伟大事业的开端,谁说这涓涓的细流不是一个壮丽的大河流域的先声?

要从恶浊的底里解放圣洁的泉源,要从时代的破烂里规复人生的尊严——这是我们的志愿。成见不是我们的,我们先不问风是在哪一个方向吹。功利也不是我们的,我们不计较稻穗的饱满是在哪一天。无常是造物的喜怒,茫昧是生物的前途,临到“闭幕”的那俄顷,更不分凡夫与英雄,痴愚与圣贤,谁都得撒手,谁都得走,但在那最后的黑暗还不曾覆盖一切以前,我们还不一样的得认真来扮演我们的名分?生命从它的核心里供给我们信仰,供给我们忍耐与勇敢。为此我们方能在黑暗中不害怕,在失败中不颓丧,在痛苦中不绝望。生命是一切理想的根源,它那无限而有规律的创造性给我们在心灵的活动上一个强大的灵感。它不仅暗示我们,逼迫我们,永远望创造的,生命的方向走,它并且启示给我们的想象,物体的死只是生的一个节目,不是结束,它的威吓只是一个谎骗,我们最高的努力的目标是与A命本体同绵延的,是超越死线的,是与天外的群星相感召的。为此虽则生命的势力有时不免比较的消歇,到了相当的时候,人们不能不醒起。我们不能不醒起,不能不奋争,尤其在人与生的尊严与健康横受凌辱与侵袭的时日!来吧,那天边白隐隐的一线,还不是这时代的“创造的理想主义”的高潮的前驱?来吧,我们想象中曙光似的闪动,还不是生命的又一个阳光充满的清朝的预告?

(原载:民国十七年三月十日《新月》第一卷第一期)

汤麦士哈代

汤麦士哈代,英国的小说家、诗人,已于上月死了,享年八十七岁。他的遗嘱上写着他死后埋在道骞司德地方一个村庄里,他的老家。但他死后英国政府坚持要把他葬在威士明斯德大教寺里,商量的结果是一种空前的异样的葬法。他们,也不知谁出的主意,把他的心从他的胸膛里剜了出来,这样把他分成了两个遗体,他的心,从他的遗言,给埋在他的故乡,他的身,为国家表示对天才的敬意,还得和英国历代帝王、卿相、贵族以及不少桂冠诗人们合伙做邻居去。两个葬礼是在一天上同时举行的。在伦敦城里,千百个光景慕死者人们占满了威士明斯德的大寺,送殡的名人中最显著的有萧伯讷、约翰高斯倭绥、贝莱爵士、爱德门高士、吉波林、哈代太太、现国务总理包尔温、前国务总理麦克唐诺尔德一行人。这殡礼据说是诗人谭尼孙以来未有的盛典。同时在道骞斯德的一个小乡村里哈代的老乡亲们,穿戴着不时式的衣冠,捧着田园里掇拾来不加剪裁的花草,唱着古旧的土音的丧歌,也在举行他的殡礼,这里入土的是诗人的一颗心,哈代死后如其有知感,不知甘愿享受哪一边的尊敬?按他诗文里所表现的态度,我们一定猜想它倾向他的乡土的恩情,单这典礼的色香的古茂就应得勾留住一个诗人的心。但也有人说哈代曾经接待过威尔士王子,和他照过相,也并不曾谢绝牛津大学的博士衔与政府的“功勋状”(The Order of Merit),因此推想这位老诗人有时也不是完全不肯与虚荣的尘世相周旋的。最使我们奇怪的是英国的政府,也不知是谁作的主,满不尊敬死者的遗言,定要把诗人的遗骨麕厕在无聊的金紫丛中!诗人终究是诗人,我们不能疑惑他的心愿是永久依附着卫撤克斯古旧的赭色的草原与卫撤克斯多变幻的风云,他也不A完全能割舍人情的温暖,谁说他从此就不再留恋他的同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