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方济各在里帕教堂(第2/7页)

塞内切一点也不了解他情妇的性格,所以她的怪癖有时反而让他觉得好玩。她用女圣巴尔比娜的名字做名字,因之,临到女圣的命日,她的热烈而真诚的宗教感情就激动了,就痛苦不堪,他还得时时加以压制。塞内切不曾使她忘记宗教,意大利普通妇女就两样了,她们会忘记宗教的;他拼命把它压制下来,可是战斗常常却又开始了。

年轻人一帆风顺,生平还是第一次遇见这种障碍,所以障碍反而让他觉得好玩,同时,他在夫人身边的温柔而专心的习惯干瘪了,也要靠它维持下去。他时时刻刻相信爱她是他的责任。另外还有一个极不传奇的理由:塞内切只有一个心腹,就是他的大使圣·艾尼安公爵;坎波巴索夫人无所不知,他通过她,对大使可以有所效劳。他在大使眼里获得的重要,特别使他体面。

坎波巴索夫人就不和塞内切一样了,她对情人优越的社会地位一点也不在意。她关心的只是被爱或者不被爱。她向自己道:“我为他牺牲了我永生的幸福;他呀,是一个邪教徒、一个法兰西人,决不可能为我做出同样的牺牲。”但是骑士出现了,他的十分可爱、取之不竭,而又异常自然的快活心情震惊坎波巴索夫人的灵魂,迷住了她。所有她计划好了要对他说的话、种种阴沉的想法,当着他的面,全消失了。对这高傲的灵魂,这种情形是这样新颖,就是塞内切死后,还延长了许久。她最后发现她离开了塞内切,就不能思索,不能生活。

有两世纪了,罗马的风气曾经是学西班牙人,现在开始有一点向法兰西人讨教了。人开始在了解这种走到什么地方就把快乐和幸福带到什么地方的性格。这种性格当时只在法兰西有,自从一七八九年革命以来,在任何地方也看不见了。因为,一种给人不变的快活心情需要无忧无虑,然而在法兰西,人不再有稳定的职业了,甚至于有天才的人也没有稳定的职业,要是有这种人的话。

战争在塞内切的阶级的人们和国家其余的人们之间宣布了。罗马在当时也不同于人今天看见的罗马。一七二六年,人在这里决不相信,远在六十七年后,这里会有这种事情发生:几个神甫收买人民,扼杀了雅各宾派巴斯维尔,据说,他想教化基督世界的京城来的。

坎波巴索夫人还是第一次,在塞内切身边失去了理智。为了一些理智不赞成的事情,她发现自己颠三倒四,一时快乐像上了天,一时又苦不堪言。宗教在她,原和理智不是一个东西,所以塞内切一旦把宗教压制下来,爱情在这严厉而真诚的性格里,一定就要迅速上升,一直升到最疯狂的激情,方才算数。

公爵夫人曾经赏识费拉泰拉大人,照应他的前程。费拉泰拉报告她:塞内切不但比平时更常去奥尔西尼府,而且还使伯爵夫人新近打发走一个一直是她的主要情人的著名女音歌手。几星期以来,想想她气成什么样子吧!

就在坎波巴索夫人听到这致命的报告的当天夜晚,我们的故事开始了。

她动也不动坐在一张有扶手的镀金大皮椅里。她旁边是一张黑大理石小桌子,上面放着两只长脚大银灯,著名的邦韦努托·切里尼的杰作,照亮或者不如说是显出她府里底层一间大厅的黑暗,大厅装潢着被时间弄黑了的油画:因为,在这时期,大画家的统治已经是远哉遥遥了。

年轻的塞内切面对着夫人,差不多就在她的脚边,正好把他优雅的身体往一张镶着沉重金锦的乌木小椅子上一摆。夫人望着他,她不但不飞过去迎他,投进他的怀抱,反而从他走进大厅以来,没有同他说过一句话。

在一七二六年,巴黎已经是装饰与生活便利的城市之王了。能够帮衬一个法兰西最漂亮的男子的风姿的物品,塞内切经常委托驿车带来。塞内切是一个有身份的男子,同摄政王的宫廷美人们有过初次交锋的经验,又是他舅父(摄政王的荒唐人物之一,有名的卡尼拉克)指导出来的,信心在他虽说那样自然,然而不久,不难看出他脸上的窘态了。夫人的美丽的金黄头发有一点乱;她的深蓝的大眼睛盯着他看:它们的表情是暧昧的。这关系着一种致命的程度呢?还只是激情的极度严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