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钟靡初带着面具。那手也不过是虚虚的掩在钟靡初跟前。顾浮游只道自地府归来,什么都没有了,无牵无挂,不要命,也不要脸,再无什么可惧怕的。那些人为名,为利,为情,阻碍太多,终究输她一筹。无人是她对手。

谁知呢,还有一个钟靡初。

顾浮游苦笑呻/吟,她是嘴欠,明知不妥,还是忍不住要逗弄她这一下,谁知她顺口就叫了出来。顾浮游道:“你好歹是龙王啊。”

怎么就一点架子都没有,当年将钟靡初定契,唤她一声“南烛君”,她要生气的,那是束缚。如今这声“主人”,何尝不是束缚,贬低了身份,怎的张口就来。

钟靡初握着她的手腕,将手拿了下来:“你若想我这样叫你,我愿意这样叫你。”

“你知不知……”

“只有奴隶这样叫?”两人落后了左韶德一大截,落在了斋先生的龟壳上。这气氛太诡异,斋先生六感敏锐,和那猿形灵兽退避龟缩于龟壳一角,将当中位置让给两人。

钟靡初道:“你当初将我定契。平白遭人限制,成了他人附庸,我是不悦的,但我不曾恨过你。”

顾浮游笑道:“那是你德行好。”

“不是,阿蛮,是因为这契约带给我的欢乐远远多过不悦。”

钟靡初的手指是凉的,触在顾浮游手心。顾浮游却觉得发烫。

“阿蛮,百年前我不恨你,如今更不会恨你。”

顾浮游抽回手,背过身去,呼吸已然不稳。

钟靡初声音低沉,犹如叹息:“阿蛮,我说多少遍,你都不信我。”

“我信你。我,信你……”

一行人回了万通城,到了城主府。这城主府富丽华贵,堪比离恨天。斋先生在后直叹:“不愧是寸土寸金的万通城,啧啧,简直是肥的流油。”

左韶德将顾浮游迎进迎客的大堂,钟靡初和斋先生因其“奴隶”的身份,只能在外候着。

那大堂正中悬了一幅画。顾浮游多看了两眼,别人挂画,风雅些无非是石雪山林闲云野鹤,威严些便是盘龙卧虎仗剑开弓。左韶德倒好,挂了一副五洲四海的地图。

左韶德见她望着那画,笑了一声,问道:“前辈也爱这画?”

顾浮游妩媚一笑,说道:“谁不爱这画呢?”

“这是晚辈拙笔,画来解闷,家中小儿为博我欢喜,特意裱了,为我悬在此处,倒是让前辈见笑了。若前辈喜欢,便送给前辈。”

顾浮游笑而未答。她倒有些摸不清左韶德的意思了。是谨慎,不愿将自己意图高位的野心表露的太明显,因而扯开话题,还是欲擒故纵,让她来先表态。

左韶德道:“也当是对前辈帮万通城收服了那害人的畜牲的一点答谢。”

顾浮游道:“说起那只灵兽,本座瞧着合眼缘,想收为坐骑,如今已将它驯服,若左城主要感谢,不如就放了这只灵兽予我。”

两人一直站着说话。左韶德手缓缓落在扶手上,微微笑着,叫人看不透他。但顾浮游直觉得左韶德是在打量她,打量她到万通城的真实意图为何,是真如所言不经意,还是另有所图。

顾浮游也不怕他打量,静静等他回复。半晌,左韶德歉声道:“晚辈不能即刻给出答复。这畜生先前害了不少人命,我须得先给手底下人一个交代,烦前辈等候一段时日。”

“无妨。”

“这段时日,前辈在府上小住,若有所需,尽管吩咐。”

左韶德待她的态度不冷不热,似乎只是出于对前辈高人的客套,未交谈几句,便以有要事处理为由离开了。

仆人带着顾浮游三人前去客苑安置。路上斋先生偷偷问道:“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顾浮游道:“他待我不是很热络,方才急匆匆出去,怕是去处理他灵兽被杀一事罢。”想起他的灵兽被钟靡初暗地里宰了,她便觉得痛快,又觉得不够。当初左韶德暗地里放了一箭,留在钟靡初身上的创伤永远都无法痊愈。原本心口该是钟靡初身上最坚硬的地方,如今却成了罩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