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锦春

徐锦春自从寄走那张照片,她的一颗心终于安定了。接下来,她就剩下等待了。她想等黎京生的回信,也更想见到黎京生本人。他在回信里能说些什么呢?她不得而知,但她无数次地设想着,她见到黎京生的场景。她甚至会想,两个人再见时还会脸红心跳吗?以前,他们只是一种暗恋,一张照片寄过去,两个人的关系就挑明了的,再见时,他们又会是什么样子呢?

又一个星期六的下午,徐锦春专门请了假,在家里等着边防站的战士们。确切地说,应该是在等黎京生。她早早就烧好了水,把装白糖的罐子也从床下搬了出来,她要把自己的绵绵情意传达给黎京生,让他感受到,这里也是他的家。

正像徐锦春预期的那样,她等来了边防站的战士们,可这次黎京生却没有来。这个周末的下午,他要向边防营指挥部汇报工作,就由副排长苏启祥带着一个班,如约而至。

徐锦春一直站在门口在等着这些子弟兵,一直到所有的人都进了院子,她还守在门口张望着。

苏副排长凑过去说:黎排长在边防站值班,汇报工作,来不了了。

徐锦春忙掩饰道:噢,没什么,我就是随便看看。

战士们忙着挑水、劈柴、扫院子,徐锦春就走进屋里,往每一只碗里倒上水,加了白糖。手里忙活着,可是心里却是空的,脚上一点力气也没有。她从屋里忙到屋外,像踩在一团棉花上,虚飘飘的。

苏启祥似乎看出了她的心事,走过去,冲徐锦春笑笑:黎排长下周就会来的,他今天真的有事。

徐锦春赶紧也笑一笑,故意轻描淡写地说:没关系,你们谁来都一样。

苏启祥蹲在地上,熟练地卷起了纸烟,然后深一口、浅一口地吸起来,他随意地说道:黎排长是首都人。

她说:哦,我知道。

他还说:首都是北京,那是个大城市啊。

她应道:哦。

他又说:咱这边防站地方太小,养不了黎排长这样的大鱼,他迟早会回到北京的。

她望着苏启祥,一时半会儿没听懂他话里的意思。

苏副排长的目光就越过眼前的烟雾,虚虚飘飘地望着前面说:他和俺们农村兵不一样,俺们农村兵像一粒粒种子,撒到哪里,都能生根、开花。

苏启祥说到这儿,便用目光虚虚实实地瞟着站在他身旁的徐锦春。

单纯的徐锦春并没有听明白苏启祥想表达的真实意思,就说:黎排长也是一粒种子。

苏启祥听了就哏儿哏儿地笑了两声,然后站起来说:徐锦春同志,你看还有什么活?

战士们已经忙完了该干的活,正在院子里说笑着。

徐锦春突然抬起了头:苏副排长,我向你提一个要求,行吗?

苏启祥把手里的烟屁股扔了,严肃、认真地说:行,你说。

徐锦春就把憋在心里已久的想法说了,她说:边防站离这里也不近,家里的活我们自己能干,以后你们就别来了。

在这之前,她也和黎京生提过这样的要求。黎京生只是笑一笑,没说行,也没说不行,到了周六该来还来。

苏启祥听了徐锦春的话,马上正色道:这可不行,俺们做这些是得到营里和守备区认可的。你父亲是烈士,是为俺们边防站送信牺牲的,俺们做这点小事算啥。

苏副排长说得很真诚。

徐锦春又说:太麻烦你们了,家里这些活,我和我妈能干。

苏启祥忙说:你们孤儿寡母的也不容易,这里连个男人都没有,挑水、劈柴这些事,本来就是俺们男人的活。

徐锦春听了,也就不好再说什么。

苏启祥不知为什么,自顾叹了口气:唉,这家里要是没有个男人,就没了大树。

说到这儿,他有些动情,眼里有晶亮的东西闪过。

徐锦春听了,似乎也有些触动,想着两个还没有成年的妹妹,心里也沉甸甸的。想起父亲去世时,自己还在读高中一年级,那时只有母亲一个人在木材加工厂上班,一家四口,就靠着母亲一个人的工资养活,家里的确很困难。现在她工作了,能为母亲分担一些压力,但在她的内心深处,始终为没有当上女兵而深深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