邮电局

烈士子女徐锦春没能如愿地成为一名女兵,却成了邮电局的一名职工。按照当时的政策,她是接了父亲的班。

徐锦春到邮电局上班后,便被分到了分拣组。这里每天都汇集了来自四面八方的信件,她的工作就是把这些信按照街区分拣出来,每次看到边防站的信件,她的心就怦怦地跳个不停。边防站的官兵她差不多都认识,此时看着这些熟悉的名字,心里就变得复杂起来。

当兵是她的梦想,而突然的变故折断了梦想的翅膀。再看到眼前写着部队番号的信封时,她仍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排长黎京生的信她经常能够看到,黎排长的信大都是从北京寄来的,是那种白白的、带有蓝边的航空信封。信可能是黎排长的父亲写来的,信封上的字刚劲有力,舒展大方,特别是“黎京生”三个字有一种要飞起来的感觉。靠近信封的偏右下方写着“北京南池子大街”的字样。一看到“北京”,一看到“黎京生”几个字,她的心就又不能平静了。北京离小镇很远,信封上明显地带有一路风尘,可黎京生却离自己很近,近得他的信就握在自己的手里。

现在,她差不多每周都能见到黎京生。每一次也都是黎京生带队过来,有时会来一个班,有时就带着三两个人,骑马风一般地刮过来。干完活,又风一样地刮走了。

自从上班后,她把家里能干的活就都干了,有时黎京生带人来时,院子里已经很干净了,缸里的水满着,劈柴也整齐地码在墙边。

黎京生过来时,徐锦春正在邮电局上班,是母亲史兰芝招待这些子弟兵。黎京生有一搭、无一搭地和史兰芝说话,目光却一直盯着墙上的照片,那是史兰芝一家的合影。徐长江在照片上笑着,似乎对眼前的生活很满意。那些照片中,也有徐锦春的照片,眼神清澈地望向前方,直望到他的心底。

黎京生向史兰芝告辞后,带着战士径直去了邮电局,顺便把边防站的信件和报纸带回去。

徐长江牺牲后,就由另一名邮递员接替了他的工作,仍然是每周投递一次,信件多少会有些积压,黎京生就在每次去徐锦春家时顺便将信件捎回去。

去了邮电局,就能见到徐锦春了。确切地说,黎京生捎信只是个由头罢了。面红心跳地见上一回,爱情的嫩芽就在两个年轻人的心里滋长起来。

徐锦春分拣完信件后,会发上一会儿呆,然后目光就停留在边防站的那一堆信上,想着也许明天、或者是后天,黎京生就会看到这封信了。正呆想着时,一个奇怪的念头冒了出来,她要给黎京生写一封信。这个念头一经冒出,便挥之不去了。她的心也随之狂乱地跳着,像长了草,再也不能平稳了。写信的想法鼓噪得徐锦春双脚像踩在棉花上,软软的,头重脚轻,似飘上了云端。

从上班到下班,这个想法越来越强烈,回到家的徐锦春仍一门心思想着写信的事。饭也没吃几口,早早地回到自己和大妹徐锦秀的房间。

徐锦春高中毕业后,大妹徐锦秀也已经读高一了。重要的一九七七年就在此时悄然来到,也就是这一年又恢复了高考。妹妹徐锦秀把心思都用在了学习上,她要高中毕业后参加高考,成为一名大学生,走出小镇,过一种属于大学生的生活。

妹妹徐锦秀果然说到做到,桌前的那盏台灯每天都亮到很晚。有时徐锦春都睡醒一觉了,看着妹妹仍在那儿做题、看书,便惺忪着睡眼说:别熬了,早点睡吧。

徐锦秀每一次都头也不回地答:姐,你睡你的,我就完事了。

姐姐徐锦春就又沉到梦境中去了。再睁开眼睛,看见妹妹仍在那儿一如既往用功呢。徐锦春就在心里为妹妹感叹了。

这天,徐锦春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她要写信。写什么呢?她还没有想好,但给黎京生写信的欲望却鼓噪得她坐立不安,睡意全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