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四、风生转(第2/7页)



  皇后半转了身子,和蔼道:也算不得什么,你兄长到底年轻,年少得志又不晓得要保养身子,难免兴头一上来就什么也不顾了。只是你嫂子有了三个多月的身子还要为这事怄气,真是可怜了。

  我一时羞恼之气涌上双颊,恨恨翻了脸色道:只恨臣妾的兄长一点儿也不晓得检点,那个叫什么佳仪的烟花女子出身实在卑贱,兄长竟然不顾爹娘反对、嫂嫂有孕在身,执意为她赎了身安置了做外室。我蹙眉道:若不是臣妾爹娘和嫂嫂拼死反对,只怕就要领进家门做妾了。

  皇后连连摇头道:这也太不堪了。为了这样的女子忘了夫妻结发、父母养育之情,这算什么呢。

  我恨得几乎要当了皇后的面落泪,咬牙道:兄长一意被妖媚女子迷惑,竟不再入家门一步。臣妾已经命人回去告知爹娘,绝不能让这样的女子进门辱了甄家的门楣。

  皇后道:才德并立方算得好男子。贵嫔你的兄长虽有金戈铁马之才,德行一事上却是有亏损了。她继而不快叹息:白白叫华妃身后那些人看了笑话!

  回到宫中小憩了片刻,只觉得身上酸乏无比,连日来为了追封太妃之事,与玄凌一同斟酌计较其中细节,自是劳心劳神。好容易一切尘埃落定,各方周全,方能松一口气歇上一歇。而来日的风雨只会更加汹涌,并不会比今时轻松半分。

  槿汐等人亦知我操劳费心,于是焚了一炉宁神的安息香让我安眠,只留了流朱一人在侧服侍。

  方蒙蒙胧胧入睡。便听得流朱急急在耳边轻声催促道:小姐,太后宫里差人请小姐过去说话。

  我闻得太后二字,猛然惊醒,道:有说是什么事么?

  流朱道:来传话的公公并没有说,只请小姐快过去。

  我一向对太后恭敬,于是片刻也不敢耽误,一面命人备了轿辇,一面唤了人进来为我梳洗更衣,匆匆去了。

  太后殿中有沉静如水的檀香气味,轻烟袅袅不散,恍惚让人有置身世外之感。晌午的太阳并不过分的晴朗,是轻薄的雨过天青色瓷器一样光润的色泽,叫人无端的平心静气。

  殿中安静,隔着春衫绿的窗纱向外看,那繁闹的灿烂春花也多了一丝妥帖安分的素净,连阳光的金也是迷朦的,像遥遥迢迢隔着的雾气。

  太后的气色尚好,靠在临窗的镶嚼银茸贵妃长榻上,就着孙姑姑的手一口一口慢慢喝着药。

  我恭恭敬敬请了安,太后随口叫了我起来坐着,道:有些日子没好好和你说话了,最近都做了些什么?

  我答道:并没有什么事,左不过是打发辰光而已。

  太后头也不抬,道:那就说说什么打发辰光的事情,哀家听着也解解乏。于是我絮絮拣了些有趣的来说。太后含了一抹若有似无的笑,似乎是听着,一手接过孙姑姑递上的清水漱了口,蹙眉道:好苦。

  话音未落,殿中的乌檀木雕嵌寿字镜心屏风后宝蓝裙裾一晃,盈然出来的竟是眉庄。眉庄看我一眼,也不多说,只端了一个白瓷盘在手中,盘中搁了数枚腌渍得殷红的山楂。眉目含笑行至太后身前,道:这是新制的山楂,臣妾命人做得甜些。酸甜开胃,太后用了药吃这个最好不过了。

  太后面上微露一缕笑,道:算你这孩子有孝心。说着拈了一枚含了,点头道:果然不错。

  眉庄低眉而笑,神情谦顺大方,道:太后喜欢就好。臣妾只是想着,药是苦的,若食极甜之物口中反而难受,不若酸甜来得可口。

  太后颔首而笑,很是赞同。方才转首看了我一眼,不疾不徐道:莞贵嫔,你可知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