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强盗(第2/4页)

就这样,三个人都被招工人宣传的“优厚待遇”所迷惑。这次招工没有通过职业介绍所,他们只是妄信了来人“登记事业斡旋指导员”这个职衔。这是什么职衔?登记什么?谁都不晓得,稀里糊涂地报了名。这里也有一种诱惑力:不通过职业介绍所,收入的现金无须纳税。

临出发的时候,指导员说合同中“往返旅费报销”的旅费,在到达工地前,需要应募者暂时自理。无奈,人们只好把家里仅有的钱凑到一起,买张去东京的火车票。他们对来汽车站送行的妻子千嘱咐万叮咛:“只要挣了钱,马上就寄来,你要把家照看好。”已经看不见汽车的影子了,妻子依然伫立在旷野里的车站处翘首眺望,样子着实可怜。妻子为了给丈夫买张去东京的车票,连孩子求学的伙食费都添进去凑了数。“不管干什么活,一定得挣钱寄给家里”,他们暗下决心。

然而,应募者们却被带到东京都和崎玉县交界处的工地。居住环境简陋,如同预制板搭的临时营房,室外下雨,屋内打伞;十个人挤在十二张席舖大小的地方,简直就是“窝棚”。

工作是清理建筑工地和挖坑。合同规定日薪五千元,可每周只三天有活干。一旦没有活,照样要交付伙食费和其他最低限度的生活费。工地里还有“赊帐”的名堂,从伙食费、洗澡费、行李费到买肥皂、毛巾、手纸之类日用品的钱,统统由日薪中扣除,价格比市价高出百分之二十到三十。更苛刻的是,工头们巧立“关照费”的名目,从工人的日薪中揩十分之一的油。这样,钱到了工人的手里就剩不了几个了。就是这点钱也攒不住,倘若接连几天没活干,还得靠借支度日。

尽管条件恶劣,他们还是含苦茹辛地干了两个月。他们知道,不景气的凄风愈刮愈烈,即便离开此地,也揽不到活计可干。合同没有兑现,苦楚也无处诉说;看工地的气氛,一旦失言,还不知道要闯出什么大祸。工棚管理员就是个流氓。

三人节衣缩食,总算从贫困的生活中挤出四、五万元,先后汇给家里。干了两个月,手头只剩下四万块钱。

他们躲过工头的监视,商议对策。

“咱们赶紧走吧!”

“嗯,再干下去,也剩不下钱。”

“万一得了病,就鸡飞蛋打啦!”

虽然还没干到合同规定日期的五分之一,但没病没灾就算万幸。因为恶劣的伙食、非人的环境,已经把他们的体力消耗殆尽。

他们从板着鉄青面孔的管理员的眼皮下溜出来,逃离了工地。

中途没活干,自然不会得到还乡旅费。不过,总可以让家人看看怀中的四万块钱和平安归来的人啊!

逃到上野车站,他们被搁住了。国营铁路工人罢工,所有列车都停止运行。本来,在工棚看电视时,就已经知道罢工的事情。

他们乐观地以为罢工不会持久,白白指望明天就会发车。三人在车站附近一家小客栈住了下来。说是小客栈,饭费在外,一天的宿费就三千元。即便勒紧腰带,一天只喝两顿汤面,也得三千五百元,上街一趟,杂七杂八的开销又是不少。

罢工持续很久,国营铁路部门和政府都为自己开脱、巧辩,受害的是夹在两者间的平民,是和他们三个人同样贫困的老百姓。

血汗钱越来越少。钱已经花得差不多的时候,他们曾想到,没有火车,可以坐汽车走。不过,长途汽车只跑一半的路程,余下的旅途还得等候因罢工而停发的火车,里打外开还是一样。

三个人也曾找过东京都的“援助季节工人协议所”。可由于铁路瘫痪,回乡的人们中途受困,无处可去,蜂涌而至,搞得协议所也一筹莫展。

都说山谷一带有便宜的旅店,可出于畏惧,又不大想去。正在核计离开客栈,去地下道过夜时,终于看到罢工结束的迹象。到了这时,手中的钱已经花光,即使通车,也无钱买火车票了。国营铁路当局决不会对国民补偿罢工所带来的经济损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