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卷 第30章 碧落黄泉为君狂(第2/4页)

稍纵即逝的电光下,夜天湛脸上苍白如雪,夜天凌身形冷如冰峰。

瓢泼雨落,将愤怒与怨恨冲刷成无尽的悲哀,黑暗空旷,只余两个孤单的身影,一片荒凉。

对峙在这即将失去的一刻,才发现原来说出来的恨都已无力。

如果她有什么不测,生死又如何?天下又如何?你我又如何?

便在此时,寝殿中忽然传来一声婴儿的啼哭,半空惊雷劈下,夜天凌浑身遽震,猛然转身,便往殿内冲去。

迎面而来的内侍宫娥仓惶跪避,白夫人抱着一个小小的襁褓转出画屏,连忙俯身:“恭喜皇上,是个小公主。”一抬头,却见夜天凌直直盯住她手中的婴儿,那神情竟似看到鬼魅一般。

四周只有孩子微弱的哭声,帷帐中一片死寂。夜天凌往前走了一步,猛地急痛攻心,身子一晃,一口鲜血直喷而出,溅上屏风,落满襟前。

白夫人大惊失色,“皇上!”随后赶出来的御医正见此景,扑上前来扶,殿中骤然慌乱。

夜天凌挥手拂开众人,再不看那孩子一眼,急步入内。

宫灯如影,绡帐似血。

凤榻之上,卿尘紧闭双目,乌黑长发散泻枕旁,触目惊心的墨色衬着一片冰冷的白缎,安静得仿佛睡了过去。

夜天凌赶到榻前,俯身将她拥在怀中,哑声唤她:“清儿,清儿!”

卿尘仿佛听到了他的呼唤,缓缓睁开眼睛,想要对他笑一笑,却只虚弱地牵动了唇角。每一次呼吸都如此艰难,底下侍女惊呼御医的声音传来,似是什么从身体中渐渐逝去,她已经分不清,只看得清他的眼睛,心痛如狂。

温热的液体落上她的面颊,滑落在心底。卿尘勉力想抬起手来,夜天凌立刻便握住了她,声音嘶哑:“别睡过去,清儿,看着我,我不准你睡,你听到了吗?”

她听到了他落泪的声音,望着他,目光中尽是留恋和不舍。

眼前似有一片空茫的安寂,无声无息,无忧无怖,渐渐令人坠入其中,不经此时,不知生离死别。

生离死别,阴阳万重山,白骨成灰,此生难再,可她不愿,不能,不要!

早答应了谁,承诺了谁,是十一曾经含笑的眸眼——我做到了,你也要做到,是夜天湛不久前惊痛的话语——你若撑不下去,我不会履行方才的诺言!

是他,霸占了千年后的凤卿尘,千年前的宁文清,凝望她低语入耳——你要陪我生生世世……

生生世世,不能毁约,九天黄泉都无用,只在这一世,只在这一天……

急雨如幕,快马驰出重阙高墙的宫城,沿着几乎空无一人的长街狂奔而去,雨水激溅,四散如花。

待到牧原堂门前,那马被主人猛勒的缰绳带住,一声急嘶几乎人立而起,马上之人早已飞身而下,一掌震开了牧原堂虚掩的大门。

正在堂前的写韵被吓了一跳,来人已焦急问道:“张定水张老神医在不在?”

写韵看清了眼前这衣衫尽湿、形容狼狈的人,惊诧俯身:“王爷!”

夜天湛充耳不闻,只急问:“张老神医呢?”

写韵道:“师父每隔几个月都会入山采药,近来并不在堂中。”

“哪里能找到他?”

“深山路远,又是这样的雨,怕是难寻。”

只这一句话,似乎扫落了夜天湛脸上所有的颜色,他踉跄退了一步,眼中焦灼迫目的精光瞬时变得空洞无着,隐透着绝望。

写韵急忙问道:“王爷可是府上有病人,需要大夫?”

夜天湛颓然摇头,低声说道:“不必了,除了张定水的金针,谁还能救她。”

写韵见状,知这定是有重病之人,略略咬唇,抬头说道:“师父的金针之术我不敢说尽知,但也学得一二,王爷若是信得过,不妨让我前去一试,哪怕有半丝希望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