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将离开冬库尔(第2/4页)

偏偏这两天又丢了一头牛。今天一大早,扎克拜妈妈挤完奶茶,也没喝就出去找牛了,从早上五点钟一直找到八点还没回来。于是刚刚赶完羊的斯马胡力也没顾上喝茶,片刻不歇骑马出去了。他刚走没一会儿,下起了一阵急雨。想到这小子没穿厚外套,不由担忧。这时,一个骑青灰色马的人出现在我家驻地的山坡上。看到我走出毡房,他坐在马上大声问斯马胡力在不在,然后告诉我,强蓬家的羊群里混入了我家的一只羊。

我想大约是强蓬托他捎话,连忙答应了。但他欲言又止,骑着马在原地转一圈,四下看看,又想了想,打马走了。

之前从没见过这个人,我猜一定是刚搬到附近的牧民。这个时间才搬进夏牧场的话,这里一定是他家的最后一站,他家将在这里停驻一整个夏天。而我们,往下仍有漫长的道路。

我和卡西去西面向阳的山坡上背柴火时,总会路过一大片黑加仑的灌木丛,才到冬库尔时还是光秃秃的,如今已经新叶烁烁。估计等我们从深山迁出时,刚好能赶上结果子的季节。但是草莓和覆盆子的季节却刚好错过。真可惜啊。

听说我们要去的下一个牧场地势极高,不会生长这些灌木和野果子,也不会再有白桦林和杨树林了…

亨巴特家托牧的新羊还没熟悉新集体,搞不清状况,显得茫然又惊慌。磨合了两天,总算融入了我家羊群,但这种“融入”极为生硬。当羊群挟着这几十只红脸羊移动时,它们始终紧紧走作一团,决不离开熟悉的伙伴。傍晚归圈时,光对付它们就得折腾很长时间。斯马胡力气坏了,在羊群里上蹿下跳,简直想把它们就地正法。

羊圈那边正乱得一团糟的时候,白天那个骑青灰马的人又来了,驾马径直进入了纷乱的羊群之中。才开始我以为他在帮忙赶羊,但他赶得好笨,老是把羊群打散。后来才知他企图将混进我家羊群的自家羊赶出来。这么看来,他非但不笨,还很厉害呢,能从一大群羊(在我看来都长得一模一样)里飞快地找到自家羊,并单独剔出来。

结束后,他赶着那只羊孤独地进入森林中的小道。这时,又有一群羊缓缓漫过森林南面的山冈,满山遍野大喊:“不!不!!”(羊的“咩咩”声,听起来正是哈语“不”的意思。)

是该离开了。驻扎在冬库尔的人家越来越多,到处都是羊群,老是“撞车”。

驻扎在冬库尔一带的人家里有一部分是额河沿岸村庄的哈萨克农民,家里养有牛。夏天,男人留在家里种地,妇女、老人和放暑假的小孩进山消夏,同时放牛蓄膘,生产奶制品。虽然他们作为农民已经定居多年,但传统生活一时半会儿难以割裂。我想这不只是感情上的依赖,更是生活习惯和生产方式的要求。

等完全结束小羊入栏的工作,绑好羊圈的木门后,天色已经黑透。我连忙招呼斯马胡力回家吃饭。之前,我们三人已先吃过了。但斯马胡力却说还要去强蓬家领羊,重新套上马消失在夜色里。

早在羊群回来之前,我就把斯马胡力的那份拉面放到炉子上热着,原以为他会先吃了再出去干活儿,没想到这一热就热了两个多小时,面条全糊了。等大家都钻进被窝时他才回来,端起面大口大口地吃,并大声埋怨难吃,一直埋怨到吃得干干净净为止。我说:“咦?还不是吃完了!”他委屈地说:“没办法嘛。”又用汉语说:“肚子饿嘛。”吃完后匆匆洗了洗脸和脚,倒头就睡。

搬家的日子一天天临近,但具体是哪一天,却没人说得清。我整天紧张兮兮的,很快却发现就我一个人在紧张。大家虽然忙碌了许多,但日常生活还是有条不紊。扎克拜妈妈照样每天去莎里帕罕妈妈家喝茶,女孩子们照样每天过来串门,耐心地寒暄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