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子们的友谊(第4/5页)

第二天早上,我们都忘了这事的时候,她仍然只冲开水喝。真有毅力。

我一边嗞嗞啦啦地弄出美妙的啜茶声,一边诱惑:“奶茶嘛,不喝就不喝,但放一小块黄油总可以吧?”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坚定地说:“不。”

然后,为了表彰自己的坚定表现,她舀了一小勺牛奶冲进开水里。至此,她的计划全盘崩溃。

加孜玉曼很瘦,个子是长起来了,但身子还没开始发育。笔直纤细,纯洁安静。

苏乎拉看上去也很清瘦匀称,但那天当着大家的面试穿新衣服时,我惊奇地发现这个女孩子脱去衣物后竟异常丰满,平时根本看不出来!因此,卡西减肥的举动可能是跟她学来的。

我问卡西:“你和苏乎拉谁胖啊?”

她不屑地说:“当然是苏乎拉了!”

我又问:“你觉得苏乎拉胖了漂亮还是瘦了漂亮?”

“不知道。”卡西说,“都一样吧,她胖了瘦了都漂亮,她的衣服都很漂亮。”

我说:“这就是了——卡西胖了瘦了也都一样的!喝白开水多难受啊,还是喝茶吧?”

她立刻“豁切”了一句,又独自想了一会儿,说:“苏乎拉胖了瘦了都漂亮,我嘛,还是瘦了好。”然后又拿过镜子悲伤地照了一会儿,更加确定地说:“我太胖了,比苏乎拉胖!”

我就毫无办法了。

在冬库尔,卡西的爱美之心迅速蔓延进生活的一切细节之中,每天一有空就打扮得利利索索,然后消失。此外我或扎克拜妈妈一闲下来,她就会要求我们给她梳头发。

有一次卡西让我给她梳头,一定要梳得光溜溜的,还要我给精心做个小发式。我问:“这回要去谁家喝茶?”

她回答:“谁家也不去,放羊去。”

羊群和群山森林陪伴的青春,听起来有些伤心,但卡西自有乐趣和满足。

妈妈经常说:“卡西哪里是女孩?是男孩,和斯马胡力一样的男孩。”现在再说的时候,恐怕得先想一想了,虽然卡西将鞋穿破的速度一点儿也没放慢,每天赶牛回家后,衣服上挂破的洞有增无减。

三个女孩的交往中还有一项重大内容是互换磁带。尤其在我家也有了录音机之后,姑娘间的走动更频繁了。

录音机真是个好东西,我要赞美录音机!当我远远离开毡房走向小溪提水时,音乐仍响在近旁。毡房就是个大音响,音乐从那里平稳愉快地诞生。山野世界为之更加寂静,万物的身姿都微微侧向我们毡房,都在听。我们进森林背柴火,在远处的草地上追赶小羊,那音乐无所不至。那音乐的路在空气中四通八达、平直无碍。在磁带里唱歌的那个女人,似乎并不在世界另一端的录音棚里,而站在我家花毡上。她看着我们生活中的一切,边看边唱。那音乐便与我们有了千丝万缕的联系。不是音乐打动了我们,而是我们的生活情景打动了那个唱歌的人,打动了音乐本身。

卡西到哪儿都抱着录音机不放,坐在外面搓干酪素时也把录音机放到身旁的草丛中。

斯马胡力放羊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关闭当前的音乐,换上自己最喜欢的那盘磁带;第二件事就是倒头睡觉。

妈妈有时也会就着录音机里的流行歌哼两句呢。有时干活累了,躺在花毡上闭目养神,我便悄悄关闭了音乐,谁知她突然惊醒般望过来,说:“听吧听吧,好听呢!”

音乐填充着冬库尔的闲暇时光,像是生活的润滑油,令这生活的种种转轴在转动运行时更加顺滑、从容。

卡西每次去邻居家借磁带,都会着实打扮一番。另外,她每次借完磁带,不是给弄坏了,就是霸住不还。奇怪的是,尽管这样,大家还是愿意借给她。

许多个阴雨绵绵的岑寂午后,我和卡西就着一盘舞曲磁带的音乐跳舞,跳黑走马和月亮舞,还有各种轻松的哈萨克传统舞步。我也教了她一些我知道的舞步。妈妈笑眯眯地看着我俩疯来闹去,催我们赶快喝茶,都凉了。我们大汗淋漓地坐下,一边喝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谈论乱七八糟的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