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I 无论你去哪儿,你做过的事都跟着你(第3/17页)

“我同意。”我说。新娘和伴娘往往冻得半死,而且,要是遇上雪天,外地宾客有一半都不会来。我想这多少带些捉摸不定的浪漫色彩。不过,冬季婚礼的照片总是效果绝佳,而且我觉得照片给人留下的印象总是比婚礼本身更加深刻。总而言之,他们都是大人了,我可不会说错话,白白断送一单冬季的生意。

4

大约一个星期以后——可能是他们去拜见过大城市里的婚礼策划人之后——他们约了第二次到店时间,跟我签合同,再付一笔定金。这次来的只有弗兰妮自己,这其实没什么不寻常的,不过他的缺席倒让弗兰妮十分尴尬。“这样古怪吗?”她问,“这看起来是不是不太好?我是说,他也应该来,对不对?”

“一点儿也不古怪,”她把支票递给我的时候,我说,“到头来我经常只跟夫妻中的一方沟通得比较多。毕竟谁也没有分身术。”

她点点头:“他在带客户看房子,”她说,“什么时候看房子不总是他说了算。”

“我完全能够理解,”我说,“他是怎么向你求婚的?我好像没问过你。”我把她的合同放进了文件柜。

“哦,那浪漫极了,”她说,“浪漫”是她的口头禅,“起码我觉得很浪漫。不过等我讲给你听,你也许会觉得很古怪。”“古怪”也是她的口头禅。

他是在她母亲的葬礼上向她求婚的。不是葬礼中途,而是葬礼刚刚结束后。我估计是在公墓的停车场,但我并不确定。她悲痛欲绝,哭个不停,鼻涕眼泪流了一脸,这时他单膝跪地,说了一番话,大致是“好了,这不该是你这辈子最悲伤的一天”。真让人反胃。不过,我猜他的本意可能是好的,但这目前仍然是让我对他印象最差的一件事。有没有搞错啊,有些日子就应该是你这辈子最悲伤的一天。再说,让她在母亲刚去世时就作出重大的人生决策真的好吗?我并不了解这两个人,但听上去他好像在她最脆弱的时候乘虚而入了。我不禁有点开始讨厌韦斯·韦斯特。只是稍微有点讨厌,而且才刚开始。合作到最后,我通常都会讨厌新郎,不过一般没这么快。

“哦,这太古怪了,”她说,“这很古怪,是不是?”

这不是古怪,而是糟透了。这件事糟透了,可它又是件寻常事。我并不了解她,何况这件事跟我没关系。半是为了填补这段时间,半是为了避免我的想法从脸上流露出来,我做了一个完全不像我的举动。我把手伸过桌子,握住了她的手:“关于你母亲的事,我非常抱歉。”

她的嘴唇颤抖起来,蓝色的大眼睛里泛起了泪光:“哦,天啊,哦,天啊。”

我递给她一张纸巾。

“我就像个没长大的孩子。”她说。

“不,你失去了亲人,”我说,“你一定感觉非常无所适从。”

“对,就是这种感觉,无所适从。你的母亲还健在吗?”她问。

“健在,但我们很少见面。”我说。

“那太糟了。”她说。

“我也有个女儿,”我说,“所以我能想象这样的——”

“那你母亲也不想见她吗?她的亲外孙女?我不敢相信!”

“也许她想见吧。我们的关系很复杂。”我说。

“没有那么复杂的关系,”弗兰妮对我微微一笑,“我管得太多了,”她说,“对不起。你对人很亲切随和,所以我忘了我们并不熟。”

她是个好人。“你们做作业了吗?”我之前让他们回去做个展示板,描绘他们梦想中的婚礼。

她从包里掏出平板电脑。他们拼贴出了穿牛仔靴的新娘和穿燕尾服、系阿斯特领巾的新郎;馅饼自助宴和七层的婚礼蛋糕;一个装满非洲菊的铁皮桶和一个百合、玫瑰组成的三尺高的花台;红色格子桌布和雪白的亚麻桌布;烧鸡和菲力牛排。这简直是城里老鼠和乡下老鼠的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