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第3/6页)

“当然没有。怎么,她跟你说上我这里来了?”

本尼·阿弗尼说:

“实际上,她什么也没说。”

“杂货店两点关门,她也许顺便买东西去了。”

本尼·阿弗尼说:

“吉莉,谢谢。没事。她肯定很快就会回来。我不担心。”

尽管如此,他还是找到了维克多家杂货店的电话号码,拨打了电话。电话铃响了很长时间才有人来接。最终老利伯松带鼻音的男高音以某种圣餐仪式上的唱诵腔调讲了话:

“维克多杂货店,这是什洛莫·利伯松。有什么可以为您效劳的?”

本尼·阿弗尼问起娜娃。老利伯松伤心地回答:

“没有啊,阿弗尼同志。真遗憾,你亲爱的夫人今天没到这里来。我们没能荣幸地欢迎她迷人的陪伴。我想我们不可能有这个荣幸了,因为再过十分钟,我们就要打烊回家,准备欢迎安息日新娘。”

本尼·阿弗尼回到卫生间,脱掉内衣,调试水温,好好洗了个澡。擦拭身体时,他似乎听到了房门嘎吱嘎吱的声响,于是提高嗓门喊道:“娜娃?”但没有回应。他穿上干净的内裤和卡其裤,到厨房寻找线索,接着又来到客厅,检查放电视的角落,又去了卧室和封起来的走廊,那里也是娜娃的工作室。她在这里度过了漫长的时光,用泥土塑像,有富有想象力的小动物,或者宽下巴、塌鼻子的拳击手。她在一间仓库的窑里将这些小玩意儿烘干。他去了棚屋,打开灯,在那里站了一会儿,眨眨眼睛,但是看到的都是变形的雕塑和寒窑,四周环绕着在灰尘隔板中跳动的黑暗阴影。

本尼·阿弗尼不知是否应该躺下休息,不再等待娜娃。他进了厨房,把脏盘子放进洗碗机。他寻找着线索,看娜娃出去之前是否吃过饭。可是洗碗机差不多满满当当的,他无法辨认哪些盘子是娜娃吃午饭用的,哪些是原来就在那里的。

炉子上放着一锅煮熟的鸡块,但无法得知娜娃是吃过饭,给他留了一些鸡块,还是什么都没吃就出去了。本尼·阿弗尼坐在电话机旁,拨打芭提雅·鲁宾的电话,看看娜娃是否和她在一起。可是电话响了十下,又响了十五下,始终无人接听。本尼·阿弗尼嘟囔了一句“动真的啦”,就到卧室里躺了下来。娜娃的拖鞋放在床边。拖鞋小巧玲珑,色彩鲜艳,鞋跟已经有些磨损,看上去就像一对玩具船。他在床上平躺了十五或是二十分钟,盯着天花板。娜娃很容易生气。这些年,他明白了任何试图安慰她的努力都会让她更加生气,因此他宁愿什么也不说,让流逝的时间慢慢抚慰她。她控制着自己,但对此耿耿于怀。一次她的朋友吉莉·斯提纳医生建议在村委会艺术画廊办个小展览,展出娜娃的雕塑。本尼·阿弗尼微笑着承诺说考虑一下再给吉莉答复。最后,他认定在村委会艺术画廊办展览不合适:毕竟,娜娃只是一个业余艺术家;她可以在她工作的小学的走廊展出她的作品,免得招来闲言碎语,说她受到偏袒,诸如此类。娜娃什么话也没说,但是一连几个夜晚,她就站在卧室里熨烫衣服,直至凌晨三四点。她什么都熨,就连毛巾和床罩都熨。

约莫过了二十分钟,本尼·阿弗尼突然起身穿上衣服,去了地下室。他打开电灯,惊动了一大群虫子。本尼凝视着包装箱和衣箱,摸摸电钻,拍拍酒桶,酒桶发出空洞的声响。接着他关掉电灯,上楼来到厨房,犹豫片刻,也许是犹豫再三,把他那件绒面革中长大衣披在无型的套头衫外面,门也没锁就离开了家。他身体前倾,仿佛逆风而行,去寻找他的妻子。

每逢周五下午,村子的街道上便空无一人。大家都待在家里休息,准备晚上出去过安息日。天气潮湿,天空晦暗,云天低垂到房顶。空荡荡的街道上飘浮着一束束薄雾。道路两旁的房屋门户紧闭、无精打采。二月午间的风将一张旧报纸吹过空荡荡的街道。本尼弯腰捡起报纸,将它丢进一个垃圾箱。在先驱者花园附近,一条硕大的杂种狗走近他,跟在他身后,龇牙咧嘴地狂叫。本尼呵斥着狗,可是狗变得愤怒起来,像要朝他扑过来。本尼弯腰抓起一块石头,在空中挥动臂膀。狗退缩了,耷拉着尾巴,远远地跟在他身后。于是一人一狗相隔十来米,沿着空旷的大街往前走,左拐到了奠基者街。这里所有的百叶窗也都因人们午睡而关得严严实实。百叶窗多为旧式木质百叶窗,绿漆已经褪色,有些板条已经弯曲,或者掉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