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2/6页)

“越是这种时候,何总弹得越好。”顾桃似乎司空见惯道。

李可这才想起,弹琴的是何翰,燧石集团三号人物,位高权重的元老。这么个毒贩子,弹琴却有着如此之高的水准,难怪他的外号是“钢琴家”,据说他很少给人演奏。他照片上的脸识别度很高,无论谁看到,都会觉得和这人结过梁子。他们向前走去,新鲜的血腥气和红酒的气息糅在一起,令李可紧张加剧。他回想着李进在录音里的语气,思考着这场戏的演法,思考着在吴右面前该有的表情。见他们来了,吴右放下书,对他们轻轻摆手,又指了指何翰。李可和顾桃会意,小心翼翼地走去。李可不知局面深浅,也不知道吊着的那个人是谁。他们冲吴右点头致意后才坐下。吴右给他们轻轻倒上酒,然后转过身,叼着烟斗,闭上眼听着何翰的琴声。

何翰的身体微微晃动着,手指在键盘上跳跃。他后鬓斑白,手指细长,琴边是半杯红酒,旁边放着一副枪套。李可如坐针毡,身体僵得和橡木桶一般。他不知该看哪里,不知面前的一切意味着什么。琴声的每一下跳跃,都让他心惊胆战。他的眼珠子悄悄乱瞥,捕捉着周围的信息。吊着的人血葫芦般悠悠转着,脚下一大摊血,更多的血在顺着脚尖下落。吴右放在桌子上的书是《九三年》,维克多·雨果的名著。顾桃眼眉低垂,跷着二郎腿,烟在二指间已经熄灭……这家伙竟然刚坐下就睡着了。

李可的目光还是回到了吴右身上。他仍闭着眼,叼着烟斗一动不动,像一尊久坐在此的蜡像。李可逼着自己放缓心跳,集中精力。他要马上开始一场非生即死的表演,不能有片刻的惊慌。于是他也闭上了眼……眼帘垂下,钢琴声便大起来。在这紧张的静坐中,李可突然想起来,这首钢琴曲他在电影《沉默的羔羊》里听过,霍普金斯扮演的杀人狂在杀害两个警卫之前听的就是这段。这把李可吓得又睁开了眼。看着何翰的后背、吊在空中的血人和闭目享受的吴右,李可知道自己在阵阵发抖。

琴声终于停了。

何翰喘了口气,起身端起酒杯,回头,对大家轻轻一笑。吴右微笑着睁开眼,端着酒杯站起说:“何总,这段《哥德堡变奏曲》,你弹得越来越有古尔德的味道了。”

“太过奖了,这哪能比……”何翰也拿起了杯,不好意思的表情在脸上一闪而过。

李可急忙起身,还捅了下睡着的顾桃。顾桃懵懂站起,拿着酒杯,一起与他们碰。“真是罪过,有幸听何总的弹奏,我竟然还睡着了。”顾桃红着脸说。

“要不是听见你们来了,结尾我可以弹得更好些。”何翰说。原来他都听见二人在了。

“这几天你太累了,何总不会怪你的。”吴右对顾桃说,“我也好久没听何总弹琴了,要不是你们来得慢,我俩喝得枯燥,他才不会给我弹呢。”

何翰冲李可点头,却盯着他脑袋上那块淤青。李可不寒而栗,忙对着吴右说出肚子里演练了无数遍的第一句话:“顾桃说您感冒了,没事吧?”

最难的台词,往往是最简单的那句。

“没事,喝两杯就好了。”吴右说着一让,示意他们坐下,给他们一一倒酒。李可再度端起酒杯,看向那个吊在半空的人。人已经打烂糊了,根本认不出。

“现在感觉怎么样?”何翰擦着手,指着他的额头问。

“哦,现在觉得没事了。”李可说。他注意着自己的语调,李进的录音他听过不少了,学得应该还算像。

“车都翻了几个跟头,你其他地方没事?”何翰纳闷道。李可摇头,心里有点瘆得慌,这人犀利仔细,得小心。

“开车要小心。你要知道,每年车祸死掉的比吸毒死掉的多无数倍。”吴右举起酒杯,也看着李可额前那块做出来的淤青。李可忙举杯相碰,并表示歉意,说下次一定注意。吊着的人突然哼唧了一声,大家都向他看去。李可咬着嘴唇,不知该如何开始这个话题。这人是谁?该问吗?不该问吗?